杨后骏竖起大拇指:“你确实是个人才。”
“叮咚铃——铃——”
代表自习课的铃声响起,要默写的同学灰溜溜地走到教室后排的柜子前面,默写本摊在柜子上。
每人之间空一个人身的位子,曲潍站在最中间,大家低着头默写。
司慧黎的位子在最里面,旁边是杨绽。她文科不好,但她记忆力好,只要真背熟了,她就很难忘记。
刚好这两首古诗她都背得熟,默写的时候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写完了。
司慧黎是第三个写完的,她写完的时候瞟了眼杨绽默写的内容,正好发现杨绽的《琵琶行》最后两句的顺序有错误,于是她在路过杨绽旁边时小声提醒:“最后两句写反了。”
写字的人笔一顿,随后划掉了那句话。
司慧黎在等曲潍批改的时候,眼睛观赏着吊兰,心里赞赏自己的所作所为,每想一次就会夸自己一次:妈呀,姐刚刚那个举动也太帅了吧。怎么说?这可以载入史册了吧?杨绽这小子不得感动死,到时候会不会在最崇拜的那一栏写上我的名字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但人家真要写也没办法拒绝是吧。
“好了,错了三个,”曲潍批改完有点意外,他以为司慧黎会错的多一点,但结果每首都只错了三个字,“你还是需要继续练字,这个浔字我算你对,但陆老师就不一定了,写的太像绿,还有这个帛,很像帚。”
作为司慧黎的“书法指导老师”,曲潍耐心地告诉司慧黎要注意的字,他说完后,抬头一看。司慧黎正用非常佩服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她常常显露的,只属于她的热烈的笑容,她用只有他们俩听得到的音量说:“我们曲哥真是人帅心也善啊!”
司慧黎拍完马屁,拿着本子开开心心地走了。
曲潍在其他人默写的时候做英语本,在距离下课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最后一位杨绽终于写完了。
杨绽将本子推到曲潍面前,一声不吭地站着。
曲潍拿起红笔一行行扫下去,到最后两行前,杨绽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最后两行有两条划痕,但能看得出原句是: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而杨绽新写的两句是:
“江州司马青衫湿,座中泣下谁最多?满座重闻皆掩泣,凄凄不似向前声。”
曲潍:“……”
所以这里修改的意义是什么?
曲潍看着杨绽,杨绽还是那张一点都没有表情的脸。
曲潍叹了一口气,将本子递给杨绽:“你把这个改了吧,全写反了。”
他不想写上错28个字,干脆让杨绽用黑笔改正了,于是最后杨绽只错了四个错别字。
放学后,司慧黎在校门口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感谢。
杨绽倒是没有下跪,就是非常普通的感谢,他跟她道谢完就去马路对面了。
上了公交车,曲潍才问她:“你又干嘛了?他突然来谢你。”
司慧黎没回答这个问题,美滋滋地问:“杨绽默写啥情况啊?”
“他?嗯……错了四个字。”曲潍握着他们两个的雨伞回答。他总不能把偷偷让杨绽改的事儿说出去吧。
“果然。”这也是司慧黎意料之中的,她再一次地佩服起自己。司慧黎扶着额头说:“你说我怎么能那么善解人意呢?今年十大感动少年怎么没有我呢?”
曲潍:“……”
十五分钟后,这位“十大感动少年”陷入沉睡。
“十大感动少年”不一定有她,“十大倒头就睡少年”里一定有她的名字。曲潍望着司慧黎紧闭的双眼想。
公交车因为积水慢行,又因为下班高峰期而走走停停,大家脑袋都要晃晕了,这个人竟然能睡着?
以他对司慧黎的了解,她在特别累的时候能“秒睡”,平时这个点都在活泼地看手机或者问他怎么练字。
难道今天考试的题目很难,难到她的大脑运动过载了?曲潍想不出答案,他要下的站就快到了。
曲潍轻轻摇了摇司慧黎的肩膀,在她耳边:“慧黎,醒醒。”
“嗯?”司慧黎睡眼惺忪地起来,干脆伸了一个懒腰,“哦,你要下车了,你下吧。”
曲潍见她这个睡懵的样子,走之前不放心地叮嘱她:“那我下了,你别睡着了,到时候坐过站可没人叫你起来了。”
“好,我不睡了。”司慧黎拍拍自己的脸,冲曲潍挥手道别,“拜拜,明天见。”
一小时后。
司慧黎站在一扇褐木门前,猫眼上方还有隐隐胶条的痕迹。
失灵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擦得锃光瓦亮的两双皮鞋搁置在红色防滑垫旁,对面的铁门里传来电视剧呵呵笑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楼层窗外风声萧萧,枝叶悠荡,明明已经是最高楼层,木门的旁边竟然还有一条阴暗的楼梯口,黑空空的深处是看不见的门,这是通往阳台的楼梯。
又或者,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楼梯也未可知……
司慧黎没有丝毫想法,她用淡然的目光环顾这一切。
这不亚于午夜怪谈般的氛围,在门被拉开的瞬间,被里面散出来的暖光冲破了。
司慧黎立马露出友善的笑容,冲开门的人挥手:“哈喽曲潍,又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