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落笳的讲述,桑青陷入沉思。落笳也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甚至没有看他
半晌,桑青疑惑开口道:“你让我去劝服姨妈,这自然可以。但我不懂,如果想给阿若治病,大可以将名医请来长安。你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河西节度使是我父亲的老部下,我这就写信给他,保管一个不落带回长安”
落笳看着窗外,叹了口气。似乎治病这个理由有些弱了,但个中缘由牵涉到公主府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又无法和桑青解释
落笳转过头来,对桑青道:“若是阿若自己很想离开呢?”
桑青一怔,随即笑着摇头道:“我不信,阿若在公主那里过的很好,干吗要离开?”
落笳平静道:“过的很好么?看来你真是对阿若一点也不了解”
桑青听了这话,心中甚是不满。自己少年时便认识了景若,却被落笳形容为一点也不了解,他面上有了些怒意,不快道:“我不了解阿若,你认识她几天你便了解?”
落笳没有被他的语气激怒,只是点点头:“是,我了解她不开心,也知道她很想离开”
桑青的脸色便有些僵了,半天才道:“你胡说,她怎么可能想要离开这里。在公主府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好吃好喝,尊贵无双”
落笳看着他的脸,接着道:“对,入有香榻,出有宝车,日后嫁与豪门公子,绫罗绸缎加身,金玉珠宝满室。”
桑青听出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觉面色一红低下头,嘟哝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落笳却没有停下,追问道:“桑将军,你既然说了解阿若,那你自己告诉我,依你对阿若的了解,她会喜欢这样的生活么?”
桑青抬头看着她,一时没了言语。明明知道落笳说的有道理,但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答应让阿若离开
花园中,白衣少女吹笛的侧脸,和被惊扰后抿着嘴,一言不发离开的身影,自少年时便一直印在他脑中,从未褪去。这么多年来,尽管阿若依然沉默的保持疏远,但桑青早已在心中认定,阿若是自己的。没想到落笳一席话,让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手中的茶水已经冰冷,桑青喝了一口,觉得满嘴苦涩
桑青不甘问道:“阿若身子不好,去西域路途遥遥,路上又多艰苦,她哪里受得了?”
落笳毫不犹豫道:“有我”
一句话抵过千言万语
长久的沉默
落笳道:“桑将军,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想来你也懂了。这么大的长安,能帮阿若的其实只有你和我,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桑青没有回答,握着茶盅的手却骤然一紧。半天,他抬头道:“让我想一想”
落笳点点头,起身道:“我等着”
门被拉开,门被合上
桑青一个人对着空空的房间,枯坐许久,然后大声唤小二将茶全换成酒,大坛的酒,不醉不归
入夜的长安城,月光铺满了大街小巷。清凉的月光,照在每一树花枝上,在这春夜中,浮动着暗香
月色醉人,夜色醉人,花醉人,酒醉人,歌醉人
功名可醉人,荣禄可醉人
伤心亦可醉人
夜归的醉客低声吟唱着,摇摇晃晃,踏碎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