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笳循声望去,却莫名所以,只见朋生握着一个仿佛小刀的东西,歇斯底里的叫喊,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对面,大巫师只是平静的靠坐在山石上,甚至没有看他,如往常一般,眼帘下垂望着地面
半天,朋生才平静下来,狠狠的对大巫师道:“你留着它干吗?”
大巫师抬眼看了看他,答非所问:“一直留在身边”
朋生闻言,握紧那小刀,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脸上莫名的狠绝:“你何必假惺惺作态,不要以为这样,我便可以将血仇一笔勾销”
大巫师怔了怔,低声道:“从未敢有此望”
朋生俯视着大巫师。大巫师一手捂着伤口,许是因为痛楚和失血,全身不断颤抖,饶是如此,他依然面色如常
朋生看着大巫师凌乱的白发,不知心中在想什么。落笳看着他表情越来越冷静,倒是越来越担心。朋生刚才一直神色疯癫,此刻虽然静下来,身上的杀气反而愈浓
突然间,朋生扬手抓起那刀刃便直刺下去,正向着大巫师的头顶
落笳目光一凝,双掌撑地,飞身而起,顺势抽出参宿,侧身斜削。喜的是刚才躺在地上运气半天,此刻内力已恢复大半,如此骤然腾跃,毫无凝滞,参宿剑尖正挡住那刀刃的去路,发出锐利的声音
朋生显是未料到落笳会突然出手,意乱之下,连退几步。大巫师亦抬起头来,吃惊的望着她。落笳错身举剑挡在大巫师身前,剑尖直指朋生喉咙
朋生一怔,冷笑道:“啧啧,我竟然发了疯,一时心软没杀了你们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一个下蛊的,何必心软呢?”
落笳声如冷泉:“你已经杀了许多人了”
朋生点头面带赞许:“不错,这些年死在我手中的人,我都不知道有多少。”他放声大笑:“杀!都杀干净!”
落笳厌恶的望着他暴劣的样子,心中暗自惕然。果然笑声未落,朋生突然后退一步,右脚旁踏,飞身袭来
落笳刚才仔细揣摩半天朋生出手的手法,早将他的身法想的一清二楚,见他故技重施,迅疾出手,参宿迅如闪电,牢牢的封住朋生的去路。朋生顺势而变,身体一滑,仰身似要跌倒,却稳稳的退到一旁,没想到还没站稳身子,参宿的寒意便从耳边划过,若不是他见机的快,恐怕半个耳朵都没了
转瞬两人过了数招,朋生也是暗自吃惊,他亦知自己的功夫不如落笳,但这些年来,多少次打斗,他便是凭着身法迅捷,招式出其不意而取胜,再加上炉火纯青的蛊术,许多武功远胜于他的高手都丧命在他手中。他原以为落笳年纪轻轻,虽然剑法纯熟,但临敌经验必是缺乏,很容易为自己所制,没想到落笳出招快又准,令他难以应付
朋生这般想着便有些分心,回转之际,一步踩慢,参宿剑带着风声已杀到身后,朋生急忙闪避,匆忙中却将后心门户全暴露在外,落笳左掌顺势推出。虽然朋生躲得快,避过了掌势最凌厉处,依然觉得喉头一甜。朋生趁机转头,对着落笳喷出一口血雾
落笳扬袖就挡,接连退了几步。大巫师见此,脸色巨变,在旁大叫一声:“小心!”他知道朋生的血中带蛊毒,沾上非死即伤
落笳厌恶的抖落衣袖上的污迹,趁着朋生在旁喘息,匆忙拿出手绢擦净脸,又抹净了参宿上的污迹
大巫师和朋生看到她皱着眉,并未受影响的样子,都不觉大惊。朋生为了求生,这一口污血中含了不少蛊毒,没想到落笳竟毫不受影响,难道这女子真的天赋异禀?大巫师倒是暗自担心,只怕落笳是一时不查,过会儿毒发
落笳这才注意到大巫师和朋生的眼神,明白这污血中必有蹊跷,但她自觉无碍。她突然想起自从决定走大蓬山小路后,景若将自己的衣服悉数用香虫草熏过,又熬了药汁,每日强迫自己擦身子,那药汁味道很不好闻,腥而刺鼻,令人作呕。但景若却坚持要擦,甚至要用这药汁洗脸,落笳无奈,只得按她的话去做。现在想来,必是那香虫草与难闻的药汁作用,自己才能在这蛊毒下毫发无伤
一念及此,落笳分外惦记景若,虽然她只是中了幻术,无性命之虞,但一想到她还毫无知觉的躺在身后湿冷的地上,落笳立时心急起来,举剑出招无半分犹豫
朋生见落笳不惧自己的蛊毒,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心中已自惊慌。勉强支撑了数招,但落笳剑法着实凌厉,朋生心中大乱,身法亦不比刚才迅捷,数十招刚过便被落笳逼到角落
落笳举剑对着朋生。朋生被逼到此,反而不再慌乱,嘴角带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冷笑
落笳此时才认真打量他。不知是觉得此时已无伪装的必要,还是体力耗损无法维持蛊术,此时的朋生看起来与阿青嫂大异,应该就是他自己的样子。只见他身形瘦小而略带佝偻,身上的衣服破烂,脚下沾着烂泥,手臂和腿上的青筋毕露。脸上犹自一副怪戾凶暴的表情,满头灰白的头发早已乱成一团,整张脸都有些模糊不清
落笳初看还不觉得,此时再看,觉得他竟比大巫师还老,尤其是他瘦而衰弱,仿佛一把就能推到,真是想不到他矫健善战的样子
真正此时静下来正面相对,落笳竟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杀他
论理他杀害了那许多人,自然是该一剑结果了他性命,令他不再为祸四方。但说起来,他也是为了家人复仇,不算事出无因,只是滥杀了许多无辜令人不齿
落笳看着朋生,一时难以下决心,不觉轻咬嘴唇眉头微蹙
朋生大概也看出落笳的犹豫,突然诡异一笑,闭上眼开始吟唱那奇怪的调调,落笳心中一惊,左手捂耳,暗自运功抵御。但这吟唱并不是什么高深功法,纵使落笳用上内力,也无法阻止声音入耳
落笳有些紧张的看着朋生,不知他又要做出什么
突然朋生大喝一声,声音震耳欲聋,落笳还不待反应,他突然一头向身边一块巨石上撞去,只听一声闷响,他头破血流的,满脸是血依然带着诡异的笑容,靠着山石一点点滑到地上。朋生在血泊中双眼翻白不断抽搐,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落笳惊讶的看着眼前这激变,不知朋生是不是真的就此死了
“不用看了,他死了”大巫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落笳转过身去,看到大巫师已经扶着岩壁,挣扎着站起来,看着这个方向,脸上表情十分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