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涤清心烦意乱,他这两天甚少见人,专心静心养气,但不仅睡不好连白天都觉心惊肉跳。他心中有鬼也不愿见到落笳,落笳乐得逍遥,倒是范道虚主动来找她过两次,话里话外总是想往漫天红上引,落笳不愿多说,只将该说的说给他,此外便推说不知。范道虚自己琢磨个来回,心中越来越不安。落笳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只是暗笑,范道虚为青城长老,年长位尊,自己主动去告发他未必会信,如这般让他自己去生疑倒是更有用
众目睽睽之下,落笳也不好每日都去见景若,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在房中练习内力。那一日见到吐蕃国师的出手,她深感震撼,然而惊恐过后,倒也生出一丝向往,不知自己能否有一日将内力练的那般收放自如。落笳将烟霞心法回想了一遍,又将自己一直在练习的神秘功诀比较一番,觉得似乎神秘功诀更接近。烟霞心法毕竟是以剑术为主,心诀为辅,但神秘功诀凝神练字,功夫全在内功上,落笳便趁此时难得空闲,整日在屋中勤练不堕。说起来也有意思,当日她机缘巧合开始练习这神秘功诀便是在经脉尽毁时,此后数次遇险受伤,内力不但不减,反而越挫越盛,每次生死存亡之际扛下来,内力便犹如再上一个台阶。上次力竭之时还强撑着与鱼彭在湖下缠斗,体内气息迫尽,经脉如被压到极致,但之后稍一恢复体力,便觉得内力蓬勃如新更胜以往。落笳看看自己的掌心,因常年练剑而磨出的薄茧,心想若是此时再与鱼彭正面交战,自己又添了分胜算,但与国师相比呢?落笳轻叹口气,吐蕃国师似乎是一座高山,仰望不见其峰,唯见白云。如果真有一天要与他为敌——落笳的面色严肃起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还当努力
眼看这些天大小帮派差不多到齐了,整天都有人上门来访,青城弟子们也忙碌起来。吕涤清精神不济,除了重要人物,都由陈善和范道虚出面接待。落笳冷眼旁观,见青城派一句都没提替自己师父洗清冤屈的事,便径自来找吕涤清理论
吕涤清这些天实在心烦意乱,见她来问,也不得不打起精神道:“落姑娘有所不知,在下这般安排,实属无奈。雁荡将此流言散布江湖中已久,流布甚广,要是鄙派突然否认,人家还当我是受了你好处才这般”
虽然这结果在意料之中,但他这般振振有词,落笳心中着实不齿,一脸愤怒道:“吕掌门,难道我师父的事就这么算了?”
吕涤清见她着急,赶忙抚慰道:“你放心,雁荡与火云同气连枝,你师父的事便是他们在背后陷害。你只要依我的计策行事,过几日咱们先打下火云教的气焰,留下一个雁荡门就好对付多了,到时候我必为你出头。”
落笳闻言故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赶忙欢喜道谢。吕涤清见她离开时心无芥蒂,才长长出了口气,刚才强撑着的精神也一下子颓败下来。他实在困乏得很,精神短少,眼看没几天就要去见李崇一和郭元路了,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和落笳闹出什么不愉快来,不然之前谋划的大计便要付诸东流了
这夜外面淅淅沥沥飘起小雨,按说这样的晚上最宜安眠,但吕涤清仍旧如前几日一般,怎么也睡不踏实,好容易睡着了,又是魏间云、哑巴徒孙一干人轮番出场找他讨命,吓得他一个激灵又醒来,半天才回过神,听听周围一片寂静,想来众人正在酣睡中,真是可羡可叹。吕涤清叹了口气,翻身侧躺,大半天才终于有了点睡意朦胧浅睡
在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远远的打更声,好不容易入睡的吕涤清又被吵醒了。他懊恼的嘟哝一声,凝神一听才知已是子时三刻,他这几天多做噩梦,心中有亏,知道现在正是阴气最盛时,心中便有些不快,裹紧被子往床里边缩一缩
突然间,一丝冷风飘来,吕涤清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抬身看了看窗户是否关严。这一眼却吓得他三魂出窍七魄升天,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睡前明明是闭紧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大开,窗边立着一个人影,身形纤瘦,一袭白衣,似乎随着风在微微颤抖
吕涤清吓得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圆瞪双目张大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人影“飘然而近”,吕涤清这才认出这不就是落笳那个师妹么,她面色惨白,一脸凄冷,似乎周身都散发阴冷之气
吕涤清上下牙不住打战,半天才哆哆嗦嗦挤出一句:“你,你,你,不是已经被杀了么?”
那人影轻叹一声似乎吐气凝霜,幽幽道:“你没听说过么,含冤死去,身故而心不能安”
吕涤清被恐惧折磨到极点,连滚带爬的扑到景若身前,边叩头边带着哭腔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求女侠不杀”
景若看着吕涤清鼻涕眼抹一脸的蠢样,眼角露出一丝鄙夷嫌恶,旋即又换做凄楚状,幽然道:“你写信令火云追杀我,难道还不关你的事?”
吕涤清一听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辩解,心想果然人道神鬼无所不知,这件事做的隐秘,还是被她知道了。却听那声音如冰,继续道:“生死有命,终究杀我的是鱼彭不是你”
吕涤清听这话大喜,赶忙连磕几个头,应和道:“是是,都是火云教本来就想害你们,所以才动手,否则一般人岂会因一封信而杀人!”说罢又狠命抽自己两个耳光:“我当时是猪油蒙了心,一是胡言乱语才写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