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被风雪困在此处不得离开,刚开始的时候落笳还有些心急,按很快就惯了。此时就算出山,也难上雁荡门所在的主峰,遑论在山中找那条小路。更何况这么冷的天气,万一受了伤,恐怕恢复起来也需一番功夫。苏澄澈本来比她还心急,但许是温泉水暖,野味可口,倒也少了许多怨言。景若则忙着和林老伯或手谈或探讨奇门遁甲之术,林老伯于这两样都造诣颇深,遇到景若也颇有知音之感,几天下来两人俨然一对忘年之交
落笳坐在堂屋中间的矮凳上,左手握着一根树枝,右手握着小刀,专心致志的削着。昨夜风大将院前篱笆吹倒了一段,其他地方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有些早已损坏还未修复,她索性全部将其换掉,倒也好看些。苏澄澈正坐在她对面,手里一模一样拿着树枝和小刀,只是表情有些心不在焉
苏澄澈像是迟疑了一下,低声凑近了问道:“如按你这么说,难道当日在那青城派中,都无人察觉吕涤清的手段?”
落笳皱了皱眉,摇头道:“恐怕是没有,他那人一向行事风格你也不是不知道,最是目高于顶,又疑心颇重,就是连他最亲近的弟子们也未必知道。不过也许他的同党们多少知道些风声,但设计谋害掌门之事,他们又怎敢乱说?”
苏澄澈叹口气,没在说话,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怅然还是感慨。这几天她无事可做,闲来便是和落笳聊天。两人一起被困守在此,都心事重重,正好将手头的消息互通有无。其中自然互有隐瞒,但还是收获颇多。几番交谈下来,苏澄澈已经基本确信,所谓周丰年勾结魔教谋害钟离子之事八成是假的,但两人也想不透莫玄草此举何为?联系到之前雁荡门在西域一带大肆扩张势力的事,反而越发如雾里看花,不明所以。至于王领春——想起关于自己师父的传言,苏澄澈每每心如刀割——如果真如自己偷听到的那般,是死于魔教之手,这其中又有什么缘故?魔教虽然曾经为祸武林,但已好几年没听到消息,此番突然出现,江湖便随之风起云涌,不知背后是否有更大的阴谋
想到此,苏澄澈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垂首不言不语。落笳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其实当日我和景若,曾遇到过魔教的人”
苏澄澈似是被惊醒,抬头道:“真的么?在哪里?”
落笳便将在蜀地山洞中遇险那段说出来,苏澄澈听完后眉头紧蹙:“魔教竟敢深入蜀地,简直是骇人听闻!除了十数年前那次,他们从来都在北境活动,不敢来中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落笳和她一般,心中阴云渐起,虽然当年那场浩劫她们都因年幼未曾亲历,但也从师长口中听说过,也是自那次起,武林中人开始视魔教为公敌。此时她二人虽然立场北境不同,但都明白,如果真的祸乱再起,于任何门派而言,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半晌,苏澄澈道:“你说,会不会是吕涤清?”
落笳叹口气摇摇头。这种可能当日她和景若也讨论过,但景若当时便说,吕涤清这人心性高傲,虽然行事龌龊,但连雁荡门的账都不买,又怎会甘居魔教之下供人驱使。现在落笳将这理由再说一遍,苏澄澈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两人又讨论了半天江湖中事,却如前几次一样没个头绪,末了还是落笳站起来道:“罢了,我先去做晚饭吧。”苏澄澈也放下手中的活,收拢地上的杂物,头也不抬道:“筐子里还有昨天的打的野山羊,你去生火烤肉,我去煮些粥。”——一起住了几日,两人在其他事上还常斗嘴,但做饭上却配合甚是默契
待粥饭煮好,景若正和林老伯一起进来。今日她听说屋后不远有处山崖边梅花开的正盛,便迫不及待的让林老伯领她去,一下午落笳与苏澄澈都能远处听到断断续续的笛声,想来那梅花甚得景若心意
果然景若一进门就兴高采烈的围在落笳身边,讲述那里景色多美,又力邀落笳明日与她同去,两人不时低头细语,笑容如桃花。苏澄澈见此情形,心中又不快起来,故意突然在她们身后大喝一声:“吃饭!”倒把两人吓一跳
四人如前几日一般围坐吃饭,景若捧着粥碗挤在落笳身边,对苏澄澈刀子一样的目光浑然不觉。对于她二人的关系,同住了这几天,苏澄澈心里多少也明白了。她自小在烟花之地长大,对此倒也不是一无所知,但现在落笳与景若两人亲亲我我整天在她眼前晃悠,苏澄澈惊讶之余,多的是不解,甚至当面讽刺过恶心,不过落笳与景若并不以为意,到让她有些有力没处使的感觉。她倒不是真的就觉得这种关系多令人厌恶,只是见不得她们俩在自己眼前这般模样,若论心里话,苏澄澈其实对她俩好奇更多些,不过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苏澈澈正要抢白景若几句,忽然外面传来白将军几声低吼,还有走动的声音
落笳和苏澄澈陡然色变,急忙放下碗筷。林老伯倒是回头看一眼,颇不以为然的站起身:“有人来了”
落笳暗自懊悔自己大意了,天黑了外面风大,自己居然也就没太留心听着外面响动。她赶紧按住林老,伯道:。“老伯且慢,我先去外面看看”,说着便抽身而走,苏澄澈也随之起身,又回头道:“你们俩在这里好生待着,不要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