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便站起来,将适才所见一一描述。他亲历险境,此时想起铁箭长啸一幕尚且心有余悸,但好在刚才交手时间太短,他虽然认定孔剑龄说的是对的,来的就是官兵,却也没有太多证据,至于杀景若之事,他也知道事关重大,只能将孔剑龄言语转述,此外再无一词
鲁一平听罢便知孔剑龄用意,能铁箭连番攒射的,十有八九是官兵,且应是精锐,这点他也是同意孔剑龄的判断。至于杀景若之事,恐怕孔剑龄依然深信景若和官府有牵连。此事虽然无凭据,然而官兵夜袭烟霞,却着实令人不解,无论如何在场人中只有景若与苏澄澈是外人,且她又是公主府出身的,此刻断然说与景若无关,便是鲁一平也没有这个自信,但如果说就这样杀了景若,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他略一沉吟,见落笳站在一旁,便有了主意道:“此事重大仓促难决,但我们不得不提防”说着他眼神在落笳身上一扫道:“落笳,事情未明之前,你且陪景姑娘待在后殿中,还请苏姑娘暂且留在这里,或可助我们一臂之力,你可听明白了没有?”
落笳赶紧应一声。她明白掌门这是让自己先将景若软禁起来,但这却正中她下怀。在场众人恐怕有人是和孔师叔一般,一听到官兵两个字就想到景若,此刻去后殿倒是稳便些
苏澄澈虽然有些不满,但谅落笳也不会欺负了景若,便气哼哼的收剑走到一边。景若自是满心欢喜,虽然那个孔剑龄对自己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但掌门这安排实在太和她心意了,于是只来得及叮咛苏澄澈一句小心便随着落笳往后殿走去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便听后面有人吼道:“太便宜这妖女了,她屡次与官兵勾结,正当杀了她为周掌门报仇”
景若一颗心都在落笳身上,别人说什么早就不在乎了,但此时听到这人提起周丰年,她却一下警醒起来,果然落笳已经倏然转身,面色虽然隐忍,但景若与她相处日久,能看出她目光与平时大不同。景若这才明白过来,这话恐怕表面是说给自己听的,实际却是在讥讽落笳
她顺着落笳的目光望去,只见说话的人年纪甚大,正死死盯着落笳,果然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落笳没想到此刻有人会提这件事,但师父大仇未报,师门中对自己的讽刺质疑从回山那一刻就没有停过,却也只能强压下心头怒火,一拱手道:“多谢李师兄提醒,师父血仇我片刻未忘”
那被落笳称为李师兄的人只哼了一声,语气多轻蔑,落笳视若无睹言尽于此转身便走。景若却驻足朗声道:“说我屡次和官兵勾结,不知你有何凭据?”
对方一怔,显然没想到“妖女”还敢反驳,景若却已继续道:“若我真是勾结官兵倒是好了,你们且留着我,过会儿正好那我的命威胁官兵,恐怕还有点用”,说罢,不等对方回答,便施施然一甩衣袖拉着落笳就走
走入殿中落笳的面色才平和下来,对景若苦笑道:“累你在这里受些委屈”,景若听了这话,心酸又心痛。她原也想过无数次,这些日子落笳在烟霞宫中是如何,但今日亲眼所见,才明白她这些日子有多难过,不知她一个人怎么撑过来的。景若摇摇头道:“哪里的话,这里不好么?我看比外面好多了,又不太冷,掌门倒安排了个好地方给我们”
景若本想再宽慰落笳一番,但终究涉及她师门之事,自己多说反而无益,便岔开话头道:“外面究竟怎样了?”落笳摇摇头,面色凝重起来道:“我也不知,不过我总觉得今晚情势有些严重”,她顿了顿,把刚才自己适才所想的一番都说与景若,景若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没什么头绪”,她在殿中踱了几步,若有所思道:“不过刚才他们说是官兵,我倒觉得不一定”,落笳闻言抬头道:“哦,你的意思是?”
景若道:“在大道理上说不通,官家与烟霞宫素无仇怨,怎么插手江湖事?上次雁荡门之事也是为了找刘老将军的错处,其余时候,与江湖并无甚干涉。若真说有瓜葛,也是像许鲲洞庭水帮那般,在岳州关系盘根错节的”
落笳对景若的缜密向来佩服,听到这里不由点头赞同,景若接着道:“除此之外,铁箭所费不菲,就是西军精锐也不是常配的,按刚才他们所说的,来人出手就是铁箭,这绝非一般官兵”
落笳想了想道:“但如此行止有定,若非常年冲杀的官兵还能有谁”
景若略一迟疑道:“私军,或者是武将亲兵”,见落笳尚有疑虑,她又继续道:“只有他们才最训练有素,且装备齐整”
景若脸色沉郁了一下,落笳知道她想起公主府,自己也紧张起来,景若却惨然一笑,摇摇头自解释道:“不会的,公主此刻在长安忙的很,顾不上我的贱命,若要杀我,大可以堂堂正正的问烟霞宫要人,何必大费周章”
落笳心中亦悲愤不已,却抑住自己情绪,轻轻抱住景若道:“阿若,不必怕,在这里你不需怕公主,没人能欺负你”
景若靠在她肩头点点头,努力将刚才阴郁的情绪挥去道:“我倒是盼着来的是加害你师父的仇人,只要此事一天没有水落石出,你我终难有片刻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