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一番话,直如滴水滚入热油之中,炸得满堂惊呼吵闹不休。
郁恕君这招釜底抽薪,妙的很。傅仙儿见郁恕君坐于公堂之上,不怒自威,昂首挺胸,看着便有一股浩然正气在身。他只觉口干舌燥,便离了府衙,就近找一家酒馆,要了壶花雕陈酿和些下酒菜,找一个二楼有阳光的窗口,一口酒下肚,心头才觉得畅快得意。
酒馆人越聚越多,都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时不时有人进来传几句谁谁家又来告状,自家的闺女进了王府大门再也没出来过,声音大的三层楼都能听见。傅仙儿留心听着,总有七八户人家了,也不知是郁恕君去找的,还是确实是闻讯而来。
不一会,来告状的便不只是这些。“西市街上陈老头来了,他要状告德清郡王扩府时占了他的地,还把他老伴打残了。”“李记茶庄的老板来了,他状告德清郡王前些年陆陆续续占了他白鹤峰的茶园。”……
等傅仙儿一壶酒喝完,已进展到郁恕君携御史台一众去庄上挖坟验尸。他将最后几颗花生米扔进口中,心道郁恕君这一去怕要许久才能回来,便无心再等,索性离了酒馆,往昨夜驿馆而去,他要去眯一会。
等他睁眼,已是弯月如钩。
他肚子咕咕叫,御史台一众却尚未归,他将白日的食盒翻出来,拿去灶台煨了煨,跳上屋顶,边赏月赏景边吃,等他吃完,便见前院灯光亮起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御史台的人终于回来了。
傅仙儿觑着月亮方位,此刻应已过戌时。御史台一众人从昨夜到现在,连个囫囵觉都不曾歇过,当真拼命。
傅仙儿收拾一番,翻身落下,正与拾级而上的郁恕君碰了个正着。郁恕君板着脸,低头见他手里的食盒,想到封霆讲给他听得这一日的经过,微微皱眉,“师父吃独食。”
“你喝酒了?”傅仙儿诧异。月色之下,郁恕君白玉般的面庞上,正点着一抹红晕。
“一点点。”郁恕君推门进屋,点上了灯,自顾倒了一大碗水灌下,“今夜庄如山设宴,盛情难却。”
郁恕君说着,却想起宴上庄如山的眼神,笑里藏刀。这一日郁恕君狂风骤雨般将德清郡王的罪行做实做死,他有多风光无限,庄如山就有多狼狈惨淡。
这是真入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但郁恕君泰然处之。
傅仙儿跟着进屋,问了一句:“德清郡王的案子怎么样了?”
“庄子上挖出十五具女尸,三具男尸,仵作验过,都是凌虐致死。如今德清郡王已收押入狱,御史台人手不足,让庄如山派人盯着了。”郁恕君眼里含笑,转头问,“还剩什么吃的?”他的视线落在傅仙儿手中的食盒上,傅仙儿无奈道:“你不是去赴宴了吗?”
郁恕君抬头看他:“不是师父说的,宴上不许吃东西么?”
“那你还喝酒?”
“一点点。”
得,讲不通。傅仙儿将食盒往桌上一扔,抱胸道:“吃光了,谁让你们迟迟不回来。”
郁恕君微微不悦,这不是他的食盒吗?
这时封霆来敲门:“大人,热水备好了。”
傅仙儿去开了门,等汤浴一应都准备齐整,他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塞到封霆手里:“去去,仙月楼打包些吃食回来。”
封霆觑了眼郁恕君,见他颔首浅笑,才应下匆匆而去。
郁恕君坐浴疗伤,傅仙儿则坐在窗前榻上打坐。等郁恕君一轮汤浴泡完,方觉身上疲惫稍缓。他自行出浴穿衣,坐到傅仙儿对面的榻上,这时仙月楼的食盒也送到了。
郁恕君一边打开食盒取出饭菜,一边头也不抬问一旁兀自闭目打坐的傅仙儿,“师父的毒,解了?”
“封霆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傅仙儿终于睁开眼,懒懒回他。他微微凝眉,又运行过两遍真气,可那余毒竟分毫未减,看来葛清潭说的不错,这噬骨虫之毒确实不好解。
郁恕君将酒肉推给傅仙儿,自己只挑些清淡小菜来吃。“云瑶圣手的后人,师父认识的医神真不少。”
傅仙儿一愣,这是要和他长聊的架势。好在他已补过一觉,索性拍开酒封,给自己斟满一杯。他之前并非扯谎,他闯荡江湖这些年,当真中过数十种毒,明枪暗箭更是数不胜数,是以和这江湖之中几位出名的医神都有些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