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
御史台一行终于结束了浙东一行,此战大获全胜,御史台一众人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可大家的脸上都没什么笑容,言谈轻声细语,举止小心谨慎,就怕被郁恕君逮到训斥一通。
这一切都始于庄如山死在了狱中。台狱在看守嫌犯上一向牢靠,可却在庄如山和张丘这两人身上栽了两个跟头,郁恕君自此脸一直臭着。封霆被卸了台狱典卫的差事,又罚站了一夜。
盼来盼去终于盼到启程回京,总算没有再出岔子,郁恕君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春来天暖,大家伙脸上都是得意盎然的笑容,毕竟盛京等着他们的都是升官发财。
回京的车队不算太长。冷海泉已领兵先押送着一批罪臣回京,只给郁恕君留了两辆囚车,预备留给庄如山及其属官,如今也都空置了。
郁恕君一声令下,御史台一行缓缓启程。
一众人中,韩霖跟着郁恕君的时间最久,也能摸得清几分他的心思。他捧着一堆文卷,一脚跳上郁恕君的马车。
郁恕君操劳了这些天,满身疲倦,只想闭着眼睛眯上一会儿,遂赶人道:“要审阅文卷,回你自己的马车上去。”
韩霖把文卷往身后一堆,挨到郁恕君的身边,道:“大人,下官可不是来您这里阅卷的,这点活我夜里再做就是。”
郁恕君睁开眼睛,等着听他的下文。
韩霖竖耳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封霆封庆哥俩骑着马跟在郁恕君马车前后,偶尔传来封庆的说话声。
韩霖道:“这台狱典卫一职于御史台至关重要,前些年都是您亲自担着。这两年御史台事多,您分身乏术,所里又缺人,才安排了封护卫做这个台狱典卫的差事。他是护卫出身,做这个本也勉强。如今他失手搞砸了事,您生气罚了他,还把他的职暂时撤了。他是护卫之首,脸上没光啊。”
郁恕君听着,冷脸道:“难道你想给他求情,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韩霖忧心道:“他和封庆,都是陛下潜邸时的身边人,下官担心陛下会不会多想。”虽说上下皆知,陛下看重郁恕君。可韩霖为官多年,最是知帝心难测。
郁恕君是恨铁不成钢。封霆不比封庆心思淡,他上进心思又重,护卫做到底也成不了官身,他这才把他抬上来,但成不成都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郁恕君笃定道:“陛下不会计较这个。”
韩霖还想说什么,郁恕君打断了他:“想留在这里,就闭嘴看你的文卷去。”
韩霖只好缄口,抬头扫一眼,马车摇摇晃晃,郁恕君已闭眼靠在堆成小山的厚毛毯里小憩起来,竟然没赶他走!
郁恕君昏昏欲睡,但马车颠簸搁得他不停地变换着姿势,他人好像浅浅地浮在半空,睡不深也醒不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城郊一处酒楼停下。郁恕君悠悠醒来,只觉得浑身都疼,这一觉竟还不如不睡。
“大人,此处人多,要不要换一家?”韩霖掀开帘子往外面扫了眼。
“就这里吧。”郁恕君只想快点下去舒展舒展筋骨。
进了酒楼,只见来来往往穿梭之人,皆是带着刀剑的江湖中人。
韩霖头皮发麻,上一次浙东一行的记忆还烙在他的脑海里,他心头警铃大震,吩咐封霆封庆道:“你们跟紧大人,切莫让歹人靠近。”
此刻身边没有傅仙儿,封霆封庆也是如临大敌,一行人悄悄地找了靠边的位置,点上酒菜后只想快点吃完离开。
没想到那些江湖客对御史台一行并不感兴趣。他们话里话外,都在谈论着一个白衣剑客。郁恕君边吃边听,渐渐便吃不下了。
“大人……”韩霖小心地张嘴,“他们说的人,好像是傅大侠。”
郁恕君给封霆使了一个眼色。
封霆愣了愣,郁恕君又挑了下眉。封霆顿时会意。他这几日心头愁云惨淡,还以为郁恕君已经对他失望至极,此刻这乌云瞬间烟消云散。他本是豪爽的性格,又会来事,便独自拎起两瓶好酒走到人多的地方,与这些江湖人士结交攀谈了起来:“几位侠士,你们方才所说的,可是传闻中的一代大侠傅仙儿?”
一人道:“什么大侠?如今已是狗熊了!”
封霆状若无知问:“怎么会?他犯了什么事?”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叽叽咋咋好不热闹。御史台一行拼拼凑凑大致听了个明白,才知道原来短短小半个月,江湖上竟然出了几宗灭门大案,而杀人者身穿白衣,武功剑术超群,像极了传闻中的无声剑客傅仙儿。
封霆奇道:“不是没有人见过真凶的正脸吗?兄台怎能言之凿凿,就说凶手一定就是傅仙儿呢?”
那剑客站起来不客气道:“不是我说的,是大家都这么传。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剑客,武功能有这么厉害,能短短几日接连灭了几个门派,他又喜欢穿白衣,这不对上了吗?”
封霆道:“人人都知道他喜欢穿白衣,那他杀人的时候还让人看见,还要穿一身白,岂不是傻吗?”
一个高个大汉站出来,恶狠狠道:“那自然是他自恃武功高强,不怕被人看见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就是,就是!”
又一人神神秘秘道:“我听说,药神的死和他也有点关系。听说他当年坠崖重伤之后丢了魂魄,变得疯疯癫癫的,药神想治好他,结果却死在了他的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