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高大枯斜的树木疯狂生长,似要争抢最后一丝阳光。遍地的雪,与黑色的脏土缠黏在一处。
慕遥的手脚已经冻得麻木。他的一双手脚被紧紧地捆住,整个人缩跪在地上,跟旁边成箱的珠宝在一起,像死了一般,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方才他孤身闯入魔界禁地被魔使抓住,一顿痛打加废除灵力后,就被人提着来了这里,一待就是小半天。
他没有灵力护体,魔界寒冷异常,若是这扇门再不开,他怕是真的会冻死在这里。
一阵风起,碎雪掠过。
等在门前很久的魔使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烦躁。
“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去啊。”
这帮魔使抱怨完了也没动作,只蔫蔫地站着。毕竟谁也不敢现在去敲门,把里面那人喊醒。
有个魔使无聊地四处看,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慕遥,随即上脚踹了两下。
“这玩意谁带过来的?”
慕遥如松了口的麻袋,被踹后晃了晃,连个声也没出。
另一个魔使眼神落在了慕遥的脸上,打量一番后,没忍住意味深长地笑了,压着嗓子说:“谁啊,还送个大活人?”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慕遥处,一堆落雪的珠宝箱匣里横卧着一个身体修长的男人,正佝偻着身子,瞧着半死不活了,一张脸却是色若春晓般夺目。
带慕遥来的魔使度衡看了眼,道:“那不是给魔尊的礼物,是我半道捡的,瞧着是个硬骨头,这面的事完了,我就顺道给他扔试炼场里,估计能出来个好材料。”
有魔使搭腔:“那一会儿你带我一起去瞧瞧。”
声音渐大,一位年长的魔使轻咳了声,压着声音道:“噤声,里面的那位还没醒呢,别找麻烦。”
闻言,他们都闭上了嘴。
前面的这间小石头房,简陋粗糙,早已荒废了许久,透过低矮的院墙,可以看到里面不大的庭院,一口井,一棵树。树长得还算是笔直水灵,长如参天之势,在经年冰天雪地里依旧枝繁叶茂。一扇木门不大,松松垮垮的关着,可谁也不敢贸贸然打开,四个魔使顶着大雪等了数个时辰,可也只能静静地等着,等房中的那人醒来,才敢去敲门。
毕竟有前科之鉴,他们不敢冒犯。
突然,院中有了声响,度衡一喜,急忙走去门前,敲了三下。
等了一阵儿,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接近,“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推开了。
门的那头是一个纤瘦的女子,一头长发未束直垂到腿弯,眼睛上覆着一条黑布,系在脑后随着长发一同垂下。她有些过于瘦了,一手扶着门,一手垂在身边,一身简单的黑袍宽宽大大,空空荡荡地罩住了她,长长的袖子快要落到脚边,声音里充满了没睡够的不耐烦,“什么事?”
可就这一声,把门口那些魔使吓得够呛,纷纷跪了下来行礼。
“参见帝君!”
谁能想到赤帝亲自来开门啊!这突如其来的一吓,把好不容易背好的场面话都吓光了,尴尬的寂静后,年老的那个硬着头皮干巴巴地说:“禀帝君,我等拿了些有趣的玩意,给,给您解解闷。”
挽东看着他们不说话。
这些天来送礼的,一波又一波,她有些烦了。
魔使们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泽压抑下来,更噤若寒蝉地弯了腰背。
突然,挽东指着那堆箱子旁边说了句:“那个也是给我的?”
众魔顺着指尖一看,是那个被绑着的男人。
都说赤帝瞎了,可这看东西却是一点不含糊。
有个魔使张了嘴似要解释,度衡猛地把他拉到后面去,唯恐怠慢了赤帝,急忙说:“是的是的。”他又看了眼赤帝眼睛上蒙的布,补了句乱七八糟的,“这小子男生女相,那叫一个天香国色,细皮嫩肉……”
她不见喜色,只是语调平平地道了句:“我就要他了,其余的东西,哪来的回哪儿去。”
躺在地上的人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众魔皆傻眼。
只有度衡憋不住嘴角的笑意,嚎着声行礼:“小人西主座下第三魔使度衡替西主谢帝君抬爱!”度衡二字咬得那是一个字正腔圆,让周边的魔使都气得牙痒痒。
于是慕遥突然比那些珠宝更有价值,能被他们从雪里扒拉出来,换回一丝活气。
度衡和其他魔使费劲地把慕遥抬进了门。
这会儿,度衡的脑袋突然有了那么丝清醒,之前捡那小子时,还没来得及打探他的底细,他喃喃细声地对赤帝道:“这人……”
“放在门口就行。”挽东发话。
得,他又怂了回去,爱咋样咋样吧。
于是,慕遥被扔在门口,仍旧跪倒在烂雪里,毫无尊严。
众魔悄声退去,门扉重掩上。
重新安静的小院被积雪落叶覆盖,没有生气的寂然。
挽东蹲在他面前,黑色的裙在雪里铺展开来,是唯一夺目的颜色。
她一言不发,伸手触上了他的腰腹,他眼皮颤抖了下,她稍作停顿,手又绕到他背后,轻慢地从上往下划着,他忍不住全身颤抖,睁开一双瞪得满弓的眼,死死地钉在了她脸上。
从前只知赤帝嗜杀,却不想竟如俗人一般急色!
他正要用尽全力挣扎,她的手却停下了。
她的手终于摸索到捆他手的绳索,化指为刃,一下切断。
切断了这个,她的手又往下摸索而去,摸到了他的脚,将那里的绳索也切断了。
她附身半跪下,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一股暖流涌进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