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塌了,快跑,小心——!”
陡变只在瞬息,琨瑜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哪里塌了,只听脚下的木桥发出剧烈的吱呀声,紧接着脚底一歪,身子随着滚涌而来的河水,彻底飘了出去。
他整个人跟着水流浮沉,口鼻灌进泥水,脑子一沉,无法开口呼救。
意识被卷入黑暗前,琨瑜想的是,他不能死,他娘还在家里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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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夏交替,丛林广袤,高山绵延,到处充斥着鸟禽的怪叫。
此时朝霞刚起,尖锐的啼鸣穿过浓郁的薄雾,回声流荡在山谷荒林间,更显诡异。
某处石洞之外,秋霜贴着岩壁结出了厚厚的一层。
待日头高起,阳光倾泻落下,凝结的霜气化开,水珠顺着藤蔓淅淅沥沥淌了一地。
洞口前交错的藤蔓被一双还算白皙的手扒开,露出鹅圆年轻的一张脸。
十七八岁的少年,墨发夹着几根草屑,有些散乱的披在肩膀。
因为寒冷,他使劲裹紧身上的灰蓝色布衣,胳膊哆嗦地环着肩膀,又在原地跺了跺双腿。
这便是当初意外落水的琨瑜。
他没死,醒时躺在古怪幽深的林子里。
琨瑜紧挨石洞前的一方平台,好让日光罩着身子,借此晒暖和些。
少年眼下浮出些许青黑,连续几夜没能安稳阖眼,头脑迷糊得厉害,又强撑着打起精神。
日光在稠密的睫毛打下扇影,琨瑜身形晃了晃,努力睁大杏圆般漆黑的眼眸。
他脚底一软,往后趔趄,扶着石洞壁缘站稳。
此刻周围悄寂,秋光晒焦堆落在周围的枯叶,间或响起窸窣细微的动静。
琨瑜微微咬牙,手心捂在双耳拍了拍,仿佛还能听到夜里不停响起的呼吼声。
那呼吼似风,又像兽吼,轰隆隆地震着耳朵,仿佛从地底钻出来,又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正是这隐隐震动的吼叫,使得琨瑜夜不敢眠。
他抬眸环望,眉心一颗砂砾般微小的红痣在光影下愈加嫣红。
良久,少年轻叹,眼神有些失落。
但他很快打起精神,少了最初那几日的茫然和颓丧。
他等的那个东西还没来……
又过片刻,琨瑜返回山洞,映入视野的内部还算宽敞。
休息的地方铺着几层晒干的草,一张干巴巴的兽皮。
几步之外的方形石块上,摆着四五个巴掌大的贝壳,几个掏空的椭圆果壳,粗糙处理过的兽毛。
除这几样,四处空荡荡的。
能吃的,喝的,已经半点不剩了。
若那个东西再不来,自己不饿死渴死,只怕也会冻死。
前些天日头还夹着些许燥热,如今短短几日就变了天。
依照琨瑜的体质,就算能多撑几日,等天一冷,便很难熬过寒冷的黑夜。
他需要食物和水补充体力,如果多几张皮子和柴火就更好了。
琨瑜越想越待不住,疾步走出洞外。
刚才日头还挂在头顶正中央,随着影子渐渐偏移,他不再淡定,面上显露几分焦急之色。
琨瑜左顾右盼,打量脚下的崖坡。
他不住吞咽干涩的嘴唇,手心按在瘪下去的肚皮上,使劲揉了揉。
浩大丛林,山石如恐怖寒森的巨蟒,其中不知埋伏了多少危机。
可若再等下去,过不久天色就会灰暗。
夜里林子会有野兽出没,到那时,他就没有机会寻找食物果腹。
自觉不能坐以待毙,琨瑜走回山洞捡起一根木棍,又将周围的藤蔓用力扯下,费去几番功夫,将其拧成一股。
这股藤蔓一头系在洞前的天然石柱上,另一端则往腰身缠。
琨瑜紧紧握着藤蔓,深吸气,尽力寻找凸起的山体落脚,缓慢沿着崖坡往下滑。
滑至半途,摆在脚下的石块忽然一松,他登时心跳如雷,浑身紧绷。
琨瑜死死贴紧石壁,不敢发出惊叫。
日光穿破树缝的隙晃过眼睫,一道清戾的啼鸣使得他受惊震颤。
琨瑜身子一歪,彻底失去平衡后,径直往崖下摔落。
空气灌入口腔,他双眸紧缩,又惊又惧,甚至忘了呼叫。
摔死之际,眼前一道银光晃来——
长而粗的“银色链子”从空中垂落,精准的卷住他的双脚,缠上他大半个身子。
鳞片微凉而坚硬,贴在裸露的肌肤上让人心生恶寒。
可就是这阵令人胆寒的触感,使得琨瑜睁开双眼。
紧缩的心脏一松,他失神吐气。
得救了……
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