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岐这几天都在忙着斡旋各方,不眠不休忙了几日,终于将一封通关文书加急送往平江府。
待到负责传信的侍卫背影消失,他紧绷了好几日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疲惫的靠在圈椅中抬手捏了捏鼻背。
一旁伺候着的徐公公瞧见封岐眼中又冒出了血丝,累的连话都不想说,忍不住有些心疼他辛苦。
可封岐脾气执拗,徐公公向来劝不动他休息。
苦恼的磨着墨,徐公公瞧着手中不停转着圈的砚台出神。
闭着眼休憩的封岐冷不丁出声:
“这几天撷芳院里,许孺人可还安稳?”
徐公公磨墨的手顿住,眼神骤然亮起,心里有了主意。
撷芳院中,许莺莺专心致志的端坐在石桌前,落笔成书。
虽然这些年碰笔墨的机会少之又少,但得益于从小爹爹的严格管教,即使乍一上手有些生疏,她也很快找回了往日习字的手感。
健笔如飞,许莺莺飞快的整理起了将自己的身家积蓄。
一个时辰后,她看着终于大功告成的账本,满意地笑了起来。
仿佛冬雪消融。
特意叫下人不要通传,静悄悄到来的封岐猝不及防瞧见少女笑盈盈的瓷白侧脸,原本大步流星的步伐微微顿住。
许莺莺自顾自开心,没有瞧见他。
少被人忽视,封岐剑眉微挑,在桐心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缓缓来到许莺莺身后。
高兴自己的字并未退步太多,许莺莺喜滋滋的准备装订账本,忽地听到低沉的男声响起,距离近的仿佛贴在她耳畔说话:
“你还会写字?”
许莺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差点毁于一旦。
好在封岐眼疾手快的夺了过来,冷淡的看着许莺莺被吓得跌回石座中,抚着胸口要哭不哭的望着他,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好哭的。
这女子是否有些过于娇气了。
只要一受惊就想哭,许莺莺瘪了瘪嘴强行压下泪意,抠着手心的软肉与封岐问安:
“妾身给三殿下请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许莺莺总觉得封岐特意瞧了眼她的眼睛。
封岐见许莺莺没有哭才移开目光。
手里捏着的薄纸无端让人在意,封岐方才大致扫过去只看见零星几个字,眼下纸就在手中,索性拿起仔细看了起来。
许莺莺盯着她好不容易才整理出的账目敢怒不敢言。
许莺莺账目内容简单,封岐一目十行的看完,这才了然纸上写的似乎是她这些年在宫中积攒的家当,桩桩件件的出处俱都详细写明。
翻来覆去的确认过后,封岐眼中讶异一闪而过。
单从账目来看,许莺莺得赏赐的次数实在是有些少。
条目里所列大多是逢年过节时得的赏钱,零零散散的几快碎银,一看便知是满宫都有的赏赐。
这样无足轻重的赏赐占了账簿大半,还有一些是一位陆嬷嬷送她的生辰礼,数目也不大,只比节赏略多一些。
封岐探究的目光在账簿末尾停留了许久。
许莺莺在宫里最后一笔进账是出宫前一日,可赠她银两的却不是文丽妃,而是位姓陆的嬷嬷,她给了许莺莺足足二十两银子,一下子便使许莺莺的身家翻了一番。
如果不是他恰好过来,定然不会见到这本账簿。
所以里面内容应当属实。
薄薄几张纸封岐却拿在手上反反复复看了数遍,表情一点点严肃了下来。
许莺莺本来看封岐随意翻阅自己的账目,心中还有点不适,眼下却被他凝重的表情吓到,揣着手站在一旁不敢作声。
见几个人看架势要在院子里站到地老天荒,担心封岐身体的徐公公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
封岐从思绪中抽身,这才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矮他一头还多的许莺莺正战战兢兢地觑着他脸色,秾丽的脸蛋隐隐发白,仿佛下一秒就会害怕的哭出来。
这样胆小的性子,丽妃选眼线的眼光有这么差?
因着账簿生出的疑窦更深,封岐随手将东西扔给她,自己抬腿往卧房里走去。
手忙脚乱的接过账簿用镇纸压好,许莺莺给桐心立刻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卧房平日只有许莺莺一个人住,也不需要下人守夜,因此里面所有东西都是按她的习惯摆放。
各种东西满满当当的摆在卧房里,反倒显得很有人气。
封岐随意扫了一眼屋里的摆件,大多是他内库里自己用不上的东西,被徐内人挑来送给许莺莺。
单看时觉得这些摆件造型过于精美,以至于匠气十足。
但环视了一圈卧房,封岐忽地觉得有些东西确实是更适合女儿家用,他用不上的东西,配许莺莺倒是刚好。
勉强认同了许莺莺的品味,封岐满意地看了眼床榻上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被子,转头对着追着进来的许莺莺命令道:
“我准备在这里午睡,你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