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坡上的魏止唤一声甯一。
楚虞至他身侧,点了点他的手心。两个少年立于雪白天地之间,一时间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甯一。是魏止炽热而真诚的声音。甯一。他一把拉住楚虞的手,从坡上跌下去,两人笑声通彻天空,相拥在一处。
太子。楚虞躺在雪地上。
不要叫我太子。
魏止。
不要。
英和。话音一落,魏止抱紧了他,手拂开发丝落在楚虞唇上,轻轻试探。英和。他又叫了他的名字,剩下的气息被堵在魏止唇边,他温柔回应着他的名字,楚虞扣住他的十指。
天地翩然雪落,少年的身影白得发光,宛如隆冬时的盛夏。
魏止的大好年华终结于他二十五岁那年。围狩,权斗,暗算,毒箭。自此,天纵英才的太子魏止真正变成史书竹简中的叹息笔墨。
而楚虞,却比魏止还早上一些。
腊月最后一天,元光二十五年的最后一夜,除夕。
藏书台的暖阁中,魏止同楚虞读书,心头倏然想起云中洲,他自哪里来便要回哪里去,手指停在书的一页。魏止猜到什么,气了,重重把书合上,把楚虞一把攥入怀里。
甯一,陪着我。魏止在他头顶闷闷说。云中洲楚氏的规矩,凡楚氏男嗣二十岁便要游历列国,能去多远去多远,三年为归期。
好,楚虞说。
待你游历回来,我们就不分开,不论是友是臣,我都不会让你离开中京。
楚虞抱住他,浅浅吻住魏止的唇,他目光灼灼,烫到了魏止的心。少年情爱,纯得如月亮的光,光晕照着他们的身影。少年们呼吸发烫,发冠坠地,继而是外衣、中衣、里衣,白衣铺成一片,宛如那日的雪,比雪还白的是楚虞,楚虞成了一块滚烫的玉,化在魏止的气息里。
魏止克制着自己,他温柔地抚着楚虞的头发,问他,你怕吗?
只要是你,我什么都不怕。
少年楚虞,只有一颗真心,一腔爱意,他是多么白热的一道光,触碰到魏止便能炽烈燃烧,以至于心生出一种错觉,他什么都不怕,成灰成烬,从此踏入业火之中,只要有魏止,他仍能活过来。
东窗事发是第二日。
太子一夜未归,整个皇宫都疯了一般寻找他和楚虞。侍卫搜索到藏书台时,楚虞还溺在魏止怀里,衣衫零落。
惊醒楚虞的是侍卫佩刀的跌落声,第一个看见这幅荒唐景象的侍卫,仓皇而走,却被魏止追上,一刀钳制,魏止本无意取他性命,而找到太子的消息传得太快,此时此刻,皇帝已经走上台阶,看见魏止的刀架在侍卫颈上,亦看到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刀锋一颤,侍卫闻声转头,顷刻丧命,猩红的血洒到少年们零落于地的白衣衫上。
噩梦就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