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苦意
废殿的门打开时,吴叡便接到来自幽州的命令。这是他入中京三月来,吴质第一次与他通联。吴侯的线人毫不起眼,多是平平无奇,低眉顺眼,难以得人注意,正符合吴质此人做派。
“侯爷命小人向二公子转达,离间萧氏、周廷彻底反目。若是二公子再有良计,可分裂萧氏兵权。”
“父亲意在萧慎孤立无援。”吴叡打量此人,仔细问道:“那么,父亲可有情报告知与我?”
“侯爷只让小人传到此话。”
吴叡寒笑:“你回书幽州,我需了解萧慎此人,才能完成父亲之命。”他如今质留中京,毫无自保之力,只身独处于权力斡旋的中心漩涡,吴叡不甘只为一枚棋子。
“是,小人即刻去书。”线人离去。
萧慎为吴叡挑选留园为宅,此园坐落凤阳坊,西近皇宫,南邻大将军府,又是中京最最繁华之处,这无疑使吴叡时时处于监视之下,一旦异动,兵马调遣此处,不费吹灰之力。
“大将军还真是高看了我。”吴叡喝药,对阮韶真道。
“你还挺有面子。”阮韶真赞道,他对留园十分满意,比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深山老林,园林景致当真钟灵毓秀。
吴叡点头微笑,同阮韶真说明白谋略之事,还不如让他对牛讲经。
“今日我去买药材,你要同我一起出去转转吗?”阮韶真问。
吴叡摇头,他知阮韶真早被关坏了,必须出去透透气。
“你去即可。”他状若西施捧心,弱道,“最近,心口疼。”
“好吧,你这身上的毛病不少。”阮韶真话中有话,“诊脉时可别对我说谎话,除非你不想活了。”
吴叡连连摆手示弱:“此副残躯,还要仰赖阮神医。”
“那你偷偷倒药又是作甚?”他愠怒。
吴叡没想到阮韶真发现他不喝药的事情,“上次和你说过,太苦,喝不下。”
“我今日诊脉,药效未达。”阮韶真讨厌不听话的病人,“你是不信我的医术?”
“不是。”吴叡安抚炸毛的孩子,“只是觉得太苦,真的,你知我服药多年,都快成药罐子,从前在幽州时,父亲眼皮子下不敢不喝。”
“你不喝药,一旦毒发侵入心脉,世上最最厉害的医师也救不了你!”
“是,是。”
“最多两年!”阮韶真一甩袖子,“你不喝我的药,最多活两年!你知道你身上的毒是什么?这种毒不是中原炼制!要想配出解药必须北上出西凉求药。单凭现在的我,没法攻破这种毒。”话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染上一点点哭腔,阮韶真到底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
吴叡追问:“我身上的毒是何处炼制?”
“我现在只猜是西域一带。你所中之毒配制复杂,不仅有乌头草,还有许多中原未见的东西。”
“韶真年纪还小,还有大把时光研制解药。”吴叡安慰他,语气平静的出奇。
阮韶真眼中泛红,突然认真道:“你,你是我自小到大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想你成为我第一个医死的人。”
吴叡看他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温声笑道:“好,我以后好好喝药。别难过,去买药吧。”
得到病人的一番承诺,阮韶真终于高兴一点,带着小荷包兴冲冲逛街去了。
中京很大,单是凤阳坊就有许多有趣的地方。阮韶真不急着买药材,一路东走西顾,发现不少没见过的东西。
“阮公子,我家公子请您上茶楼一叙。”
他正觉累了,此时恰遇一螺髻女子,说话进退有礼,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女婢。
“你家公子?我不认识啊。”阮韶真挠头。
螺髻女子一笑,只抬手指指不远处的茶坊,那阁楼之上静坐一人,绰约清绝,眉目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