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五年,周室失御,羽檄交驰,羣贼蜂起。春至,兴军破京,帝逃。翌月,乱军据京、兴、平三城窥伺社稷,遂贼首孙全英称帝,国号新,年号承德。
冬寒未去,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云中洲湿冷的水汽穿透骨髓,即使吹来一丝风,亦感寒彻骨。
“公子。”女子的声音自院里传来,握瑜荆钗布裙,俨然一副落难农妇的打扮。
楚虞走出竹门,问她:“有消息吗?”
握瑜垂了眼睛,声音是意料之中的失落:“城内封锁,还是没有小公子的消息。”
“好。”半晌,他才吐出这么一字,“辛苦你了,歇去吧。”
他月青衣外罩着白麻衫,黑发间束着一顶木冠。原是明净如月的世家贵子,如今白似纸人,形销骨立。
兴州乱军攻破中京后,把目光瞄准富庶的云中洲。那日,三百死士折损太多,楚虞能带着魏钊逃出生天已属不易。乱军南下云中洲时,代家主楚霈遣散云中洲百姓,送走楚淇,独自一人带兵抵抗乱军。然而,云中洲楚氏本非兵家,武装甚薄,不堪敌手。云城破,楚氏主族顽强抵抗,终是尽墨。繁盛数百年的云中洲,天下才子望风而拜的楚氏,竟就此灭族,令世人唏嘘。自那之后,楚虞便成了通缉榜上的常客,幸而画像中的他多是虬髯大汉的样子,才逃过一劫。
昔日袖手而待的诸侯将军眼看着天下九州中三州落入叛贼之手,狼子野心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号攻城掠池。人间战火四起,陷入比周帝在政时更惨绝人寰的境地。
“握瑜,这么多年辛苦你。”
主仆二人围坐在木桌前用饭,桌上是粗糠拌野菜,两盏清茶。
她摇头道:“握瑜该做的。”
“不。”楚虞放下竹筷,道:“楚氏灭族,你不是死士,也不是奴仆。”
听见这话的女子面色煞白,几乎语无伦次:“公子.....不是的,我还是,楚氏还在,你还是......”话说不完,泪便滚滚而下。
楚虞的笑容还在,更温和了一些。他知道如握瑜这样的死士,从五六岁入楚氏接受严苛训练,不论脑里心里都始终是一个信念,完全不会考虑自我的想法、自我的感受,他们不恋自由为何物。
“听我说,你自由了。”他目光沉静,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