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这几日做噩梦了。
她忽然回忆起了以往的事。
雨夜中,乌云压顶,月隐无光,寒风瑟瑟,冰冷的雨水从残缺不全的瓦砾缝隙中滴落而下,汇聚成数洼积水,凛冽刺骨的劲风穿过纸窗的破洞搜刮着屋里仅存的一丝暖意。
浅浅的月光透过窄小的天窗,角落里,一个瘦弱的女孩儿不安地蜷缩着,她双眸紧闭,眉头紧蹙,薄唇紧抿,她身上的衣物单薄,不停地颤抖着,地上稀疏的茅草成了仅存的御寒之物。
女孩儿昏昏沉沉,没有反应。
浑浊的空气夺去了她的清醒,处于混沌中,她已无暇顾及所处之境何等窘迫。
是死亡的气味。
墙上粉灰剥落,腻着污垢,青苔纵横交错,窗纸连旧带脏,早已辨不出原先的颜色,又破了大大小小的洞,不时有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她以为,她不会再做这样的梦。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她一定要让所有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这个梦没有结束,她又梦到她还在汴京的时候,去打听外来的商队,有一个和尚拦住她,叹道:“阿弥陀佛,施主脸上有倒霉的纹路,如若不化解,往后必会遭受奇灾大祸。”
她瞪了那癞头和尚一眼,低着头匆匆赶路,又听他叹道:“受人知者分人忧,受人恩者急人难。”
“富人报人以财,贫人报人以义……”
“无缘无故受到人的恩惠,是不祥之兆,尔恐怕要用生命去报答人家的恩情了。”
春梅心内发笑,不走运时,什么事都可以做,在经历了最可怕的绝境后,从此她的世界就再也没有了绝境。
一切都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她猛然想起到什么,停下脚步,等再要去寻,那癞头和尚已翩然消失,无迹可寻。
命。
春梅自诩明白林海的心意,可她越来越看不透了,春梅不懂何皎皎为何不争不抢,林府上下却能对她尊敬至极,甚至很大可能坐上续弦的位置。
后来,她隐隐有一种感觉,但是她不敢妄测,春梅忽然觉得,林海当初看上她,是因为他看到了先前的自己,她竟然忽视了这个事实。
林海落魄时,是何皎皎向他伸出了手。
糟糠之妻不可欺,贫贱之妻不可弃。她没有在他最危难之时相陪,又如何能取得他的真心,又如何安稳地当上林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