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女生的青春期大部分都是在进入初中到来,而女生好像最为明显,长痘痘还好说,最主要的是会面临第一次初潮。许多女生压根就意识不到月经的出现,她们和往常一样,穿戴整齐来到学校,但下课后,低头一看,板凳上竟然都是血。
争执前,麦望安正在填写新校服的尺码。
突然,教室后方传来起哄声,往后传送表单的麦望安好奇地闻声看去,入眼的就是一个健硕的男生抱着胸,眼神戏谑地凝视着一个女生。身处他前方的还有一个男生,比身后的男生矮些,像一只瘦巴巴的猴子,此刻正对着一个惊慌失色的女生,指着某处大喊大叫。
“我的天啊,你是痔疮破了吗?”
看热闹的学生们随即笑出了声音,当然也有女生挺身指责那两个男神没见识还不要脸。
麦望安从位置上站起来,越过排排歪七扭八的课桌,锁定女孩子腰上系着的校服,瞬间迷雾消散开,答案也浮现在脑海。他之前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女生们的表情与现在的姑娘无异,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感到羞耻。
从前他没能帮上忙,除去性子原因,他还是一个男生,没有随身携带卫生巾的习惯,无法给出实质性的帮助。如今他依旧是男生,依旧未能提供有效帮助,但他不想当缩头龟。
阴阳怪气地反驳那两人的话或是与他们打一架,都会让人出气的吧。
眼看那女孩子在嘲弄嬉笑的围攻下就要哭了出来,他皱眉,不悦地抬脚走了过去。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种行为很过分吗?”
这句话来得突然。
在哄闹的环境中,这句话很轻,轻到落在麦望安的耳朵里又显得很重。他前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目光也被这道陌生声音吸引。
清晨,轻柔的金光从室外照入,铺展在男孩子的身上,由于他面对着众人,聚集在他身后的光扩散出淡淡的光晕。他长相俊美,眉细而睫密,黢黑的眼眸深邃且浮荡着光,愠怒的脸色丝毫不耽误微挑的唇角。围绕在他身边的空气中的尘埃被条条光束碎成星星,形成金纱似的笼罩着他。他就像教室内怜悯众生的佛。
麦望安第一次注意到班里有这样的人物。
少年感受到有人逗留许久的目光,掂得清轻重的他敏捷地扫过麦望安,又把厌恶的视线看向对他露出不可一世的挑衅模样的两人。
麦望安亲眼看着这个同学靠近了他们。
“我觉得你们有必要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会是多么的肮脏,”男生说,“你们觉得自己有趣,别人只会觉得你们愚蠢。”
瘦猴男恼羞成怒,就要奋力打一架,不料被站在他身后的男生挡住。瘦猴男气不过,哼着鼻子气汹汹地看向挡他的人,挡人者脸色也不佳,只是要比矮他一头的男生更理智。
打人会被监控录下,可说说话总不会被实时记下,男生嘲讽道:“怎么,英雄救美?”
随后他又回头,嘴角勾着欠揍的笑,“但是这也不美啊。”
瘦猴男接着跟了一句:“你老相好啊?”
麦望安显而易见地锁紧眉头。
被光包围的男生仍旧伫立光下,接二连三的污言秽语与四面八方的灼灼目光他都不以为意。他笑了笑,隐入碎发阴影的眼浑然像一轮月牙,温和的声音底下寻不到怒意:“我就说你们愚蠢,聪明的人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恼凶成怒,相反,你们肚子里全是火气。”
这次,瘦猴男再也忍不住,他拍开那只已经松懈力度的胳膊,冲上前就要给人教训。
麦望安见他怒气冲冲地奔来,手一横,腿一迈,把刚才说理的男生挡在课桌内,自己一面独挡:“刚开学就打人啊,想写检讨了?”
“你挡着我,你他妈的想死啊?”
开口即是破口大骂,且近距离当着麦望安的面,麦望安脸色瞬间一凛,就要给他教训。
骚乱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说老师来了。
看热闹的人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被欺负的女生也被朋友陪伴着离开教室。
瘦猴男是个欺软怕硬的,他大概自觉理亏,见之前同他站在一条线的男生已经入座,他退后一步,恶狠狠地瞪着与他结怨的两个人,嚣张地返回了。
麦望安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没有在门口处看见某个教师的身影,只有路将宁还站在桌子前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面。
没一会儿,班主任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不出意外的,即便没有暴力冲突,她也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冷冷地对首先恶语伤人的两人兴师问罪。她在办公室内已了解情况,她没有留给两人回旋的余地,站在讲台上的第一时间就是痛斥两人不知羞耻的行为,并严肃要求他们必须给女同学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当时以开玩笑的姿态嘲笑别人有多么的肆无忌惮,现在在众人的逼视下的两人就有多么的狼狈不堪,瘦猴男的脸真如猴子腚般通红。
课后,班主任走到女生身边,特意逗留许久,不像刚才的侃然正色,这时的她脸上戴着永恒的笑,语重心长地与女生讲解着什么。
麦望安把视线转向路将宁的位子,一如之前在小学的模样,人没在。他好奇这家伙能在陌生的校园里走去哪里,转身面向紧邻的窗户,还没等专注一秒,他就另想起一件事情。
他扭头向身后看去。
少年单手抵着侧颧骨,目不旁视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瞧,他乌黑的发稍显凌乱,额前的刘海随意散落地遮挡住细眉,眉心微皱,鼻尖小巧,显得他幼稚又天真,整体却看似成熟。
突然,男生调转眸光,一翻便是对准他。
麦望安被他看得措不及防,突然的对视让他心虚地移开视线。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观赏着窗外朦胧的景,胸膛里那颗心越压制,越跳得厉害,如万千擂鼓咚咚作响,震得他全身汗毛直立,由里向外散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热气。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放学前一节课的末尾,沈从意传来一张纸条,让麦望安下课晚走,等他去厕所一趟。
铃声响起后,班里人走得精光,麦望安成功成为班里的锁门人。
沈从意是名副其实的懒驴上磨屎尿多,麦望安站在走廊上,等到其他班门都已紧锁,整条廊道上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沈从意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在厕所门口。
麦望安踩着地板砖上纵横交错的纹路,无聊地走到楼梯凹角处,打开窗户,朝北望去。
从开学起,他就没有去过教学楼后,他知道这里是高年级学生打篮球的圣地,学校仅此一处有篮球场,面积不大,却是个宝地。此刻,雄伟的教学楼将此处笼罩出一片阴凉,在燥热的夏季,同学之间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赛,是无数男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放学后,这里寂静安宁,声音依稀只有靠近墙面的一排木槿花树上传来的午间鸟声,但麦望安确定,空气里流动的不仅是鸟声,他还听见其他的怪叫,比如……像是人的哭咽。
他掠过集体教室,扫过厕所,最后探出脖子查看楼下,都未发现异常。正当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时,一阵断断续续的抽噎再次传入耳际,他一听便认定方向,看向集体教室后。
没看到打架斗殴的场面,麦望安目送着一个脸色极臭,一个擦抹眼泪的高矮不一的男生从入学报道的地方离开。他认得他们,正是今天欺负女生后,被一个男生嘲讽的两人。
突然,麦望安呼吸一顿,连忙看回起点。
就这样,他与“凶手”对视上了。
麦望安泄了气,无事发生般地拉上窗户。
这时,沈从意终于离开他心爱的厕所。
从教学楼的前门走下,麦望安左顾右盼的行为惹得走在他身旁的沈从意不解。沈从意主动放慢脚步,落在他身后,偏偏久久都没能让眼前人及时发现,反而两人离着越来越远。
“喂,”沈从意跑过去,“你疯了啊?”
肩膀被一只手扣住,处于高度集中的麦望安浑身发麻,心跳仿佛遗漏半拍,沉下去的跳动就像坠入海中的一颗石子,海面泛起涟漪。
他的表情由凝重变得舒缓,沈从意大惑不解:“你在找什么啊,你得罪什么人了吗?”
说纯粹得罪也并非正确,但否认沈从意的话也有错误。麦望安挡人那一下,从立场说他就已经偏袒他身后的男生,所以与其他两人对立也说得通。不过当时的局面精彩,沈从意因为上厕所所以没有看见,等他回来已经散了。
“没找什么,还有我能得罪什么人?”他没有再多嘴多舌,“就是看看学校的布局。”
沈从意憋着一张脸,显然对他说的话心存疑窦,他嘟囔:“我还以为你找路将宁呢。”
“我找他干嘛……”话虽这么无情,但麦望安还是有点儿想念路将宁。让路将宁来找自己这不现实,那家伙从就没有主动过,奇怪的是他竟也没有像在小学时那样,每每下课就奔着路将宁的位子去,而现在看见的只有空位。
路将宁每次下课都不在教室。
沈从意阴阳怪气地哼笑着加速步伐。
回到家,阿嫲精心点缀了一桌子美味让麦望安暂时忘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期间阿嫲跟他讨论起今天上午都没能见无常的身影还以为这孩子要到发情期,没想到中午就回来了。
无非是闲聊的话题,麦望安却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觉得无常的消失跟路将宁有关。
为了解路将宁是否在下课期间看猫,他决定在对方下一次离开教室时跟上去一探究竟。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解决一个问题。
——
下午上课前,麦望安在中午看到的“凶手”走到了他的面前。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麦望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隔着趴在桌面睡觉的同桌,看向站在过道处同样直视他的男生。许是他的面容让人觉得有种如临大敌的肃穆感,对方轻笑,露出和上午一样的笑容,但其中缺少了一份讥讽。
“认识一下,”他礼貌道,“可以吗?”
麦望安没有喊醒同桌,因为对方在他点头后就坐在前桌的位置,那里的人常消失不见。
他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但认识朋友的前提是让对方先知道自己的名字。那我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宿纯然。”
他小小年纪说话过于正式,给麦望安的第一印象就是家教极好,尤其是结合他上午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现在得体的行为举止,很难不把他与一个素养优秀的人紧密联系起来。
麦望安几乎要忽略了他中午的光辉事迹。
“我叫麦望安。”他简单地自我介绍。
宿纯然能来找他可不单是结识朋友,就算他再笨,也该知道对方前来这里找他的目的。
果不其然,在双方友好地介绍之后,宿纯然开口的第二句就把今中午的事情抖了出来。
原来,宿纯然打架不是存心之举,他是被那两个货色给记恨上了。所谓枪打出头鸟,即便不是他向班主任打报告,他也出过头,这就是明摆着要与他们作对。
柿子都拿软的捏,杀鸡儆猴的鸡也要比猴子好擒,宿纯然说话时不疾不徐,声调平稳,音色柔和,且偏稚嫩的模样看着男生女相,特别像是个好欺负的孩子。
两人在放学后,在他走到教学楼大厅时把他堵去了楼后,逼着他来到集体教室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