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出门,自觉离席已有多时。
本来以为三两句就可以结束的游说,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估时间,这前厅本就和花园有一段距离,想快点去看不速之客的戏码,便只能在无人之地用自己的内力移步轻飞,于是三两步就到了。
云澈到的时候,云淮正端坐正席,傲慢自饮,仿若自己才是这场小年宴的主角。
这云淮虽说是庶出皇子,母亲只屈居嫔位,母家势力也薄弱无依,但云淮自小就聪慧过人,乃皇子当中的佼佼者。伴随着朝堂的风云诡谲,环绕着母亲的严厉和抱怨,云淮也长成了气度不凡、野心蓬勃的男子,在他身上,毫不掩饰的散发着自己的傲气和野心,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位皇子的头脑够用,手腕够硬,耐心够久,凡在他经手的政务国事,总能超出魏帝和朝臣的预期,从不拖泥带水、事务得到快速解决,让魏帝和朝臣可省心不少,以至于这样的魄力完全掩盖了到底怎么解决的过程,之后论功行赏,在一次次的历练过程中,云淮单刀匹马的一个庶出皇子被魏帝加封为第一位亲王。
但经他手下亟待处理的人和物的下场不能说是惨绝人寰,但也可以称得上是骇人听闻了,因此,他也被称为“铁血皇子”,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什么,当然,除了云泽和清王府,大抵只有同样野心的人才会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纰漏和破绽。
云澈走近宴席的前一瞬还在想:云淮是现有皇子当中名气最霸道最有威慑力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不择手段和冷酷傲慢,做储君还是非常合适的。只不过君主在铁血之上仍要宽和磊落,一味阴暗嗜血,百姓之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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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走近看席间情景,云澈只有无奈摇头:因为云淮的到来,原来这场诗意弥漫、莺燕旖旎的宴席像是变成哀凄默然的悼念会一般。女宾都在低头贴近暖炉,男宾也鲜少有抬头的。
“诸位都还在啊!”云澈人未至,语先闻,声音一如既往淡漠如水,却平静有力,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向声源,内心都是,“啊,太好了”。
灯火之下,众人只见眼前这位翩翩公子,天青色广袖长衫在夜幕下格外明亮,银色发冠熠熠生辉,负手而立,风雅俊朗,盛颜似锦,此时满天飞雪萦绕身旁,仿佛天人一般。
在座大家闺秀、俊美雅女都久久移不开眼睛,男宾似乎也等待着云澈能够打破此时的局面,眼睛都盯着云澈。
“怎么了,为了能跟上诸位雅兴,出去踏雪赏梅一番,这回来怎么都如此低迷啊,莫非诸位停杯止乐都是在等本王?”云澈此时从广袖翩然之间拿出一枝盛放的梅花,饶有兴致的说道,独特别致的幽香浓郁而发。
云澈很少在公开场合说这么多话,但偶尔为之,也不让人觉得生硬。
众人仍不做声,虞黎生此时不知道从哪个缝里钻出来,赶紧猫到云澈身边:“这不是,这不是,三皇子...”言辞闪烁,说话吞吐。
“哦,原来是三皇子尊驾,有失远迎。”云澈故作惊讶,随手一拱。
“云大将军凯旋而归,我还没来得及亲自道贺,见谅啊,不过你这一礼,吾却很受用。”云淮一如既往的傲慢,把玩摩挲着手里的酒杯。
“皇子哪里话,臣子向皇子行礼,乃是天经地义,三皇子受用就好。”语气不卑不亢,却也不带丝毫温度。
挑衅云澈,没想到云澈如此谦逊应答,倒显得他格外无礼傲慢。云淮刚开场就一拳打到空气上,自觉没趣,便转移话题,“我一向欣赏文人的卓然风采,今日忽闻太傅府上有小年宴,心想这虞公子的宴席必然是白丁莫入,群芳竞艳,错过,岂不是太过可惜了,因此不请自来,希望没有唐突了诸位。”云淮此刻转动着自己右手拇指上的扳指,言辞虽然可以,但不时睥睨席间众人。
在座的都面面相觑,摇头的摇头,拱手的拱手。
虞黎生这位主人此时竟然只站在云澈身边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云澈嘴角微扬,拍了一下黎生的肩膀,便大踏步已经回到自己的席位,顺手将手里的梅花递给了落溪。
虞黎生被云澈一拍,似乎顿时如有神助,话语之间也铿锵有力:“三皇子,此话言重了,三皇子平日里忙于各种政务,鲜少相交于觥筹诗会,早就仰慕三皇子的才华气度,今日能够和三皇子如今亲近,黎生真是荣幸之至,想必诸位也都是如此!”在座的都随口附和。
云淮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排场,特别是在云澈面前更是毫无掩饰自己的傲气,上扬着嘴角睥睨着席间。
“那怎么没见你虞大公子邀请我啊?”满满的依然还是挑衅。
“三皇子素来勤忙,恐叨扰了皇子。”
云淮没有兴趣再和虞黎生弯弯绕,便又看向云澈,“暮色深沉,不知,方才,云大将军去哪处赏梅了?我也听说这太傅府的梅也是京城世家的一绝,趁此良辰,切莫辜负了美景。”
云淮被门口的侍卫直接引进来后府花园,刚过来的时候不知云澈在此,这转眼看到了云澈,便心里了然几分。这云澈一般除了皇宫和王府和那里,几乎从来不参与任何场合的邀约,此次前来,估计和自己此行的目的一致。
“踏雪寻梅,我只是随处走走,不过我倒是发现,这虞府前庭的梅香似是更胜一筹啊。”前庭乃是虞太傅的寝居,云澈此番回复,是故意要让云淮死了拜会虞太傅的心。
“既如此,那我岂能错过?!”云淮微眯着眼睛看着云澈。
“可惜,寒雪傲梅,最香的那一支已经被我折回来了。”云澈袖袍一挥,指向落溪手里的梅花,眼角含笑,声音清冽。
此话一出,云淮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酒杯,而后两指轻轻一动,酒杯瞬间化为粉末,只留余下的酒香洒满地,云淮的眼神凌厉冰冷,似乎能将周边的人化为冰山。
落溪似乎看出了什么,斟了一杯酒,给云澈递过去,云澈潇洒悠然的清饮起来。
但在此时,在场的每一个懂武艺的人很纳闷,究竟需要多大的内力才能让一只酒杯瞬间化为乌有?
此二人话中有话,只是在座的旁人却一头雾水,看似二人是在说赏梅之风雅之事,但气氛却剑拔弩张。
云淮仍然没有死心,“云大将军,此梅甚好,将此梅赠与吾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