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从天边悄悄爬上了树梢,许是落溪刚刚的举动让这寂静的夜色,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许是酒意阑珊,心思懒慢,此刻二人再也没有那么拘谨的主仆,像是心照不宣的朋友,会默契地相视而笑。
潺潺的水流声、淡淡的花香,还有这浓郁的酒香蔓延在这夜色里,都在诉说着此时此景,甚好,莫要苦煞风景。然却不知下一刻会有轻云遮月。
“公子”落溪当然知道今晚是逃不过去的,刨根究底,于是眼睛盯着手里摆弄着的酒盏唤道。
云澈抬眼,迎上来落溪侧首而来的星眸闪闪。
“您问我我是谁,是因为您知道我是谁吗?还是我不只是花落溪?”落溪问道,看似无邪的问题却犀利直接。
云澈没有想到直接被机灵的落溪将了一军,主动强势的问询竟然成了被动的破口,以往哪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耍心眼的呢?可是云澈此刻想到的看到的竟都是落溪的狡黠聪慧,并无半点愠恼。
“你确实并不只是花落溪。”云澈说道,此时才发现二人之间相处,竟然会因为刚刚“推杯换盏”的气氛而变的更加自在。
落溪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我有记忆开始...我那个时候是八岁,我是生活在花棠居的花落溪。”
“也许你是谁并不重要呢?重要的是,当下你如何选择。”云澈忽然语气郑重起来。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我如何选择。”落溪觉得云澈的话莫名其妙。
“比如今天你没有晕倒,今晚的你是在西舟别院赏月还是留在这里赏月。”云澈小啜一口酒,话锋一转,看着落溪。
落溪才知道,原来云澈是想问云淮和他,究竟她会选谁。云淮和云澈扶持的云泽是储位竞选的敌手,如果她选择云淮,就等于她背后的势力和云澈成为劲敌。
“我...谁都不选。”落溪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情,托着腮胡思乱想,懒懒地回道。
“行了,回去休息吧。”云澈看了一眼落溪,仿佛列松如翠,周身有迷雾升起。
“公子,我就算没有晕倒,也会选择回来。”落溪没想到随口吊儿郎当的回答,竟然惹了云澈,此刻还是乖乖的回话是为上策。
“你今天和云淮去了哪里?他为何有心悦与你的说辞,阻止你去和亲?”该问的终究还是来了,只是云澈周身的森森迷雾在渐渐消散。
“云淮带我去见了一位故人。至于他为何说心悦与我,估计是和朝政有关,私情并无。”云淮和反对议和派一向沆瀣一气,落溪这么说,不无道理。
“你选择回来,你那位故人不怕我杀了你吗?”云澈问道。今日在云澈的眼皮子底下,带走落溪,怕不是直接和云澈叫板开战?
“我跟故人说,公子待我很好,我不会离开王府。而且,公子为了治好我的伤,下令太医院内所有太医必须给一个医治方案,公子为了我的伤不惜重金寻求北漠、西域、东海和南疆所有的能人异士...公子真的会杀了我吗?”落溪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盯着云澈看,故意列举了云澈的种种好。
云澈的脸上有一丝微微的变化,像是雪后初霁,但还是板着脸道:“这些...对于本王来说,不值一提”。
落溪当然知道这些并不简单,她眨巴着星眸,真诚地接着说道:“当然,公子多么厉害的人物!只是我救公子乃为职责所在,公子却感念我是您的救命恩人,对我一个小小婢女的伤势煞费苦心颇费周章,当真是世间最好的主子。落溪何其有幸,怎么会舍得离开王府呢?玉人公子,如切如磋如磨如琢,清亮润泽犹如皎皎天上月,又怎么会恩将仇报,不分是非杀了我呢?”
听及此话,云澈却收紧了初霁的光彩。站起身来,迎着夜风,走到水边,长身而立,“这些不能代表,我不会杀一个对我有威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