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今夜月儿圆,不如一同去楼上赏月去。”
燕环和李瘸子都应了,三人一同朝楼上去,梁照儿见沈度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便催促说:“还不来么?”
沈度回道:“来了。”
他上来时还从楼下捎了两个坐垫给梁照儿和燕环。燕环伸手接过塞在屁股下,谢道:“还是小度贴心。”
圆月当楼满,云衢千里明。四人并肩坐下,共望着玉盘,李瘸子冷不丁叹道:“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回穗穗。”
穗穗正是李瘸子走失的女儿,据他说右脚踝上有一颗红痣。
“……若是这丫头还在我身边,如今也长到十五六岁了,大约和掌柜的一般大。”李瘸子又说。
燕环安慰道:“总会寻到的,穗穗是个好姑娘,好姑娘都跟上天交了福运,这辈子都会平安顺遂的。”
“哼,这句话倒还算中听。”李瘸子冷哼一声道。
见二人说不了两句又闹了起来,梁照儿无奈地笑了笑,劝了几句别乐极生悲跌下去给李瘸子另一条腿也摔断了之后便由着他们去了。
她望着身旁的沈度,从怀里掏出令牌,塞到他手里,“诺,还你。”
沈度摩挲着令牌,半晌问道:“为什么还我?”
梁照儿托着腮,白了他一眼道:“物归原主,还给你了,你还不要?如今你也好全了,想走便随时可以走了,省得还要偷偷来拿!”
沈度摸了摸鼻头,见心思被戳破又笑着说:“谁说要走了?”
“不走?不走留在这等着被人砍死麽?”梁照儿淡淡道。
沈度无奈道:“你当外头就没人想杀我了?”
他原本是想偷偷逃走的,可没走多远便撞上了玉松的那伙同伴,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梁照儿想了想,觉得沈度言之有理,想来黑老爷也不会只派了玉松一人来追杀他,必有其余同党。
沈度问:“掌柜的不想我留下麽?”
他凑的近,梁照儿身子僵直,不敢乱瞥。
“这个嘛,若是不用给工钱,倒可勉强留下来使唤使唤。”
沈度笑着朝后倒,眼里满是奸计得逞的得意。梁照儿自然也瞧出来了,她红着脸叱道:“你这睚眦必报的泼皮!”
“不过自打来了扬州,又碰上你们,倒比从前更快活些。”沈度感慨道。
沈度的父亲沈兴原是兴隆镖局的总镖头,当年同几个兄弟出生入死攒下了这份家业。玉松所称之黑老爷,便是沈兴同乡的兄弟,宋黑五。他勾结镖局其他人在沈兴走镖路上害得沈兴坠崖而亡,又强占兄嫂和沈度母亲的陪嫁之物——那颗夜明珠。沈度母亲薛氏原是广平公主的一支后人,广平公主及其余党被前朝铲除之时侥幸躲到了幽州一带。
宋黑五为了斩草除根,杀进了沈家人,唯独沈度得以幸免。因他幼时贪玩,常在外招猫逗狗,碰巧那日不在家中。沈度是在院墙边亲眼看见他的弟妹被宋黑五害死的。他母亲悲愤交加,也决绝地碰刀而亡,临死前还冲着墙头的他摇头,示意他离开。
玉松所言也未错,沈度后混迹江湖之时确实也做过劫富济贫的事。不过叫他自己说来,这不算贼,算盗。梁照儿问他贼和盗的区别,沈度悠悠道:“贼惯爱烧杀抢掠,我又不作乱,只偷些有钱人的东西罢了。反正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罢了。”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宋黑五和那些欺人田地,霸人家产的乡野无赖有何区别,逼得人沦落至此。”梁照儿听到最后愤慨地总结道。
她对着沈度说:“找到机会非把他千刀万剐,下油锅烹成炙羊。”
沈度哑然失笑,梁照儿和玉松不愧能说到一处,二人行事都是这般简单粗暴。他无奈道:“他身边都是你表兄这般人物,倒很难近身。”
图谋大业必得广积粮缓称王,何况如今沈度只是个闾阎细民。
“钱有什么紧的囖,总能挣来。你打个欠条我,日后偿我点利息也就是了。”梁照儿起身活跃气氛道。
沈度挑眉逗弄她道:“你这食肆要猴年马月才能赚够这银子。”
梁照儿把腰一扭,傲然道:“你少瞧不起我。”
“那么掌柜的要多少利息呢?”沈度怪模怪样地行了个拱手礼道。
梁照儿掰着指头说:“若你真能拿回镖局,我要你每年营收的三成。”
沈度望着梁照儿比出来的三根指头恨不得上前给她掰折。他幽幽道:“你知道镖局营收的三成得有多少钱麽,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