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万千妖族之中,她选了鹿致,炎修选了怀岁挽,若不是鹿致当众暴露了妖族的身份,她不得不给一个交代,她绝不会放弃这么多年付出的心血。
“大师兄,”晴越望向炎修,眼眸坚定,这些时日,半梦半醒,承受着心丹碎裂的折磨,终也下定了决心,“大师兄,外门弟子不能杀绝。在和天师府修复关系,重开流仙局之前,药引宝贵,不要再浪费在我身上了。”
炎修不语,虽舍不得,但他明白,晴越是对的,她做出了最有利于当下的选择。
“大师兄,你不要太难过,生死有命,我们都是要死的。看着我们妖族能自由自在的活着,我们的所做所为就值得,”她很久很久没喊过炎修大师兄了。
自她以妖身有了心丹,入琼玉宗,做了琼玉掌门,她就只能是晴越。她在外高冷,世上唯有炎修知道,她在承担起妖族命运之前,也是个爱笑爱惹麻烦的小女孩,直到宗禹死前将妖丹联同毕生修为都给了她,“大师兄,我不想再受折磨。如今,鹿致已经不在了,虽然有些难做,但你必须……说服阿岁,让他吃了我。”
“阿岁他……还需要一点时间。”炎修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突然知晓这一切,需要时间去消化。不过你放心,阿岁他会明白的。他是宗禹的后人,是九尾狐一族唯一存留的血脉,是我妖族大弟子,妖族的将来,是他的使命,他必须背负的责任。”
晴越闭了闭眼,困乏袭来,梦魇无止无休的又纠缠入她的神识海中。
炎修离开天机泉,回到临江宗。后山密林之处,是他所居的院落,红瓦青苔,淡雅古朴,他平日修炼时,习惯于一人在此,连梦薇长老一流,也没有受邀进去过。
木屋布有无数阵法,交织错落,除了他,无人能闯进来,亦是无人能够出得去。
他缓缓走进屋,一挥手,四面墙壁上的烛台,燃起火焰,照亮空荡荡的厅堂。
转入卧室,屏风后有一木榻。
隔着屏风,木榻上的人虚弱起身,向着炎修行礼,“师尊。”
眼前正是他的大徒儿怀岁挽,被他以闭关之名关在这里。
“这些时日,我让你在这里反思,你可想明白了吗?”炎修问。
怀岁挽沉默。他知道他一开口,师尊定会和上次一般震怒,拂袖而去,可他心之所向,与师尊所愿背道而驰,又不能违心的与师尊说谎。
“阿岁,你是妖,并非那些真正的修士。”
“师尊,纵使我们不是真正的仙族,也不该为了一己之私,杀无辜之人,”怀岁挽还是忍不住,“我不明白,师尊就是一直关着我,我也想不明白,更加不会接受这等残忍之举。”
“唉,你自有记忆起,便以心丹修仙道,你心性过于正直,被临江宗那些条条框框约束惯了,所以没有办法接我们的作为,”炎修叹息,“是为师大意了,以为妖族本性,理应接受弱肉强食。”
九尾狐族并不好斗,与一般的妖族不同,他们有妖族的本性,却也擅长克制。上古记载中便十分亲近人族,三千年前,是千万妖族中第一个和人族部落交流往来的族群,只是他们居地在无尽树不远,在无尽树灾厄后,没活下几只,后代寥寥。
如人族中的赤火族,天生能用赤火,心丹强大,九尾狐族在妖族中,也拥有异常的修炼天赋,多拥有强大的力量。
那年他初当上临江宗的掌门,在宛城附近的林子里第一次见到怀岁挽,还是小小的一只,未曾学会修炼,瑟瑟缩缩着躲在洞里的小狐狸。他欣慰宗禹之脉没有断,有能够继承宗禹强大力量的九尾狐族。他将怀岁挽带回了临江宗,助小狐凝丹化人形,继而修炼妖丹,借凡人之命再凝心丹,披上了仙门的皮,再将一切的记忆用清炎锦抹去。他于收怀岁挽为大弟子,也是他唯一的徒弟,悉心教导,寄希望于将来能把自己背负的一切交托与他。
“阿岁,你说我们不该以凡人之命,换取我们的安宁,”炎修回忆起妖族为妖奴时不堪回首的过往,“因为你没有经历过人族曾经的残忍。自三千年前始帝灭万妖,我们妖族数量就稀少,无法和人族平起平坐。妖族一直以来,为人族所压迫,想要一方安宁,却躲无可躲,藏无可藏,职能卑微做奴,活的猪狗不如。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和人族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吗?可始帝则风高高在上,订立规则,赤火专克妖丹,妖族打不过。但凡我们妖族有的选择,我们也不愿走上这么一条靠着杀戮无辜才能获得自由的路。”
“师尊说的过去,我没有经历过,我只知世上的人,多对妖族惧怕,憎恶,避之不及,我能想象当年妖族承受的痛苦。可这不是妖族杀无辜之人的理由。虽然不多,但世上也有对妖族心存善意和尊重的人,要不然离珠也不会生在这个世上,离珠的父母不就是一人一妖相恋……”
“住口!”炎修怒道,“你还敢提她!”
离珠若死了,他现在能少去多少麻烦事,晴越也是因为离珠才心丹碎裂,不死不活。一个半妖,他可以不在意,况且离珠还是他亲师弟的孩子。可离珠偏是驭妖琴的主人,有驭妖琴在,清炎锦就大打折扣,他们妖族,就多一分陷入危险的可能,“怀岁挽,你继续想,想不明白,就在这里想一辈子!”
“师尊……”怀岁挽欲言,突然一声巨响入耳,大地仿佛被一只巨锤敲打重创,震动摇晃。
“护山大阵……”炎修召唤玄天光剑离开,直奔齐齐英殿。突如其来的状况,他全然顾不得和怀岁挽动怒。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力量竟然能冲撞七宗的护山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