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得令人发指。”
“尼亚可不可怜!”
“可怜得惨绝人寰。”
“他、她是不是很难过!”
“难过得生不如死。”
“所以我们去救他吧!”
好不容易劝着她不哭了,结果裹在被褥里的人眼睛一亮,满脸跃跃欲试,踹开被子就要往外冲。
裴序赶忙将人按住,迎上叶起愤怒的目光,只得连哄带骗。
“尼亚想让你明天再去救他。”“他说要你先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才能救人对不对?”
叶起若有所思,片刻后狠狠点点头,然后单臂撑地一个鹞子翻身,又躺回原处,兴奋道:“咱们快睡!”
裴序温声说“好”,扯过被子仔细掖着,低头正好望进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怔了怔,不由失笑。
生龙活虎的人,醉了也是这般生龙活虎。
掖完被子正要起身,突然手腕一紧,险些被人拽倒在地。
一声质问小心翼翼,却又不容忽视。
“你要去哪?”
他回头一看,顿时无奈。
刚掖好的被子又散开,这人坐起身,紧紧抓着他的手,眼也不眨地看过来。
生怕他跑了似的。
“我哪也不去,就拿床被褥。”
叶起眼神警惕,腿一蹬,把被子彻底踹开,拍了拍身下的褥子,双眼微眯:“这不是有吗?”
死对头的脸还是那么好看,但是她记着这人十分擅长骗人。
见他神色犹豫,她心里一酸,只觉满腹委屈,道:“你讨厌我?”
眼前的人长叹一声,温柔道:“我怎会讨厌你。”
叶起见他乖乖地躺过来,墨发铺满她的枕头,心里霎时甜丝丝的,立即满意地笑了。
她只觉任务重大,认真地拢了拢缎子似的乌发,将那张好看到叫人心慌的脸完整露出来,然后满足地躺在他身侧,仔仔细细将被子给两人掖好。
可惜单人的被子盖不住两个人。
叶起正愁眉不展,漂亮的人就要起身说再拿床被子就好,她顿时如临大敌按着不让他起来。
“我有法子!”
她眼珠子一转,一个翻身双手双脚都缠上,将漂亮的人抱紧,然后再去盖被子。
果然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叶起得意极了,用脸蹭了蹭身下人的脸,笑道:“姓裴的,我狡猾吧?”
“……嗯,狡猾。”
他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她疑惑地抬起头,那人鸦羽似的眼睫颤个不停,好像意识到有人看他,他抿紧唇,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人偷吃什么呢?
叶起心里好奇,伸手就要去摸。
结果还没碰到他,手就被握住。
“乱动就会睡不着,睡不着就不能救人。叶少侠不要动,快些睡,好不好?”
她有些迷茫,救谁?
虽然一时想不起要救谁,但是不能救人可不行!
她赶忙答应,乖乖地将头埋下去,搂着他的脖子蹭,嗅着熟悉的冷香,只觉得自己一定能睡个好觉。
睡好觉,便是天王老子也能救!
帐外风声轻啸,被里温暖如春。
困意汹涌而来,叶起眼皮子打架,却突然想到有句话,一定要告诉这个人。
裴序垂着眼,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内心天人交战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碰到身上的人。
她的发调皮地拂在鼻端,温热的呼吸不断扑进他的耳朵,空气中都是清甜的酒香。
分明滴酒未沾,都有些被这香气迷醉。
身下只有一床被子,身上只有一个人。
却好像上下几十个热炕在烘烤,四肢百骸仿若着了火,一路烧进五脏六腑。
之前的夜晚,她睡迷糊了抱他,也是隔着被子抱,哪有像今晚这般……
凤眸暗下来,闪过懊恼之色。
早知便狠心些,将人裹住再说。
身上的人还在拱来拱去,裴序呼吸急促,实在忍不住想要箍住那双手让她别乱动。
“裴序,我喜欢,”
他动作一僵,便见她撑起身子,吼道:“我喜欢输给你!”
说完眼睛一闭,脑袋一点,整个人砸了下来。
裴序急忙伸出双臂,护住要跌到地上的人,见她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原是睡着了。
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将人放平,盖好被子,终于有机会静静地看会她。
睡着的人脸红扑扑的,眼睫垂下像是小扇子,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不见平日的朝气蓬勃,安静又乖巧。
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小扇子,扇子的主人恍若未觉,依然沉睡。
他忍不住又戳了下她的鼻尖,轻声叹气。
“再不能喝这么多了。”
折磨得人心乱如麻倒还罢,明明最讨厌输,居然能说出喜欢输这种话。
喝酒果然伤身。
裴序摇摇头,眼尾扬起无奈的笑。
将准备多时的水袋打开,倒出水浸湿软帕,仔细擦着这人脸上残留的泪痕。
等把睡着的人收拾好,又掖了掖被子,他走出帐篷环视四周。
夜空如墨,星光熠熠。
篝火已灭,人群散尽。
只有几声呼噜从西域人那边传来。
两头骆驼围在帐篷前睡着,被她叫暗器的那只听到响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将脖子搁下,继续睡起来。
万籁俱寂。
裴序回身将篷布封紧,拿起另一床被子走到叶起一尺之外躺下。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回想这一夜,实在是……
哭笑不得。
他偏过头看着她的睡颜,唇角微扬,寻思明天如何用那句“喜欢输”逗逗这人,想着想着,盛满温柔的眼眸缓缓合上。
夜深人静。
熄灭的篝火,凌乱的毛毡,毡上杯盘狼藉……一切都在昭示不久前这里是多么快乐。
就在这场快乐的不远处,一丛梭梭杂乱生长,树后两双眼睛目光如电,像是沙漠夜晚的狼,透过梭梭的灰褐枝蔓,凶光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