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怔愣住,她眼睛怎么红了?
“是喝酒的事吗?原来你这么讨厌。”
叶起眼尾泛红,泪光盈满眼眶,拿着水袋和纱布的手无措地交握。
裴序慌道:“不是!是我、是我……”
他着急地伸出手,碰到她的衣袖时却僵住。
又开始了,那些念头在体内化成一头凶兽,快要撕裂他的身体冲出来,扑向她。
再不解释,她会难过的。
可凶兽的咆哮几乎要穿透耳膜。
究竟要怎样……
怎样才能压下那些恶念?
突然,黯淡的凤眸亮起一簇微弱的光。
心中浮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将所有的理智,一路的情难自抑,全都粉碎殆尽。
而本打算在玉蟾泉的月光下,向她剖白自己,这些计划了很久的事,也被抛在脑后。
裴序声音急切,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
“你对我有没有一丝一毫……哪怕、哪怕半分的喜欢?”
叶起呆立当场,嘴巴微微张开,手一抖,水袋掉下来磕在脚边。
“汩汩”流出的水打湿了靴面,凉意渗透双脚。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怎么会知道?
是昨晚的醉话?
他一定是不自在了。
所以才这么反常……
叶起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那就更不能承认!
她一握拳一咬牙,迎上裴序灼灼的目光,勉强笑道:“我怎么会……”
微风阵阵,激起寒意。
裴序的脸色变得僵硬,颓然闭上眼。
她在害怕。
何苦再听。
悲楚犹如洪水从四面八方奔涌,明明身处沙漠,他却感到一种几近溺毙的窒息。
奢望。
从一开始就是奢望。
忽然间,狂风大作,漫天黄沙如汹涌的海浪般席卷而来,遮天蔽日好似重重幕布,本就昏暗的天色,霎时变成黑夜。
尘土争前恐后地扑进口鼻,一个呼吸,黄沙便灌进肺部,叫人连咳都咳不出来。
裴序神色一凛,沙雾犹如帷幔遮挡住视线,看不见骆驼。
他立即按捺住翻江倒海的情绪,跨步上前一把将叶起拽进怀中,展开衣袖掩住她的口鼻,伏低身子低声道:“找骆驼!”
狂风刮地,几乎让人站不住。
叶起心里乱糟糟地,顾不得那些纷乱的心事,只得点点头。
两人互相搀扶,顶着大风向骆驼的方向挪动。
可明明就在两步开外的骆驼,走了好几圈也没有摸到它们。
这么大的风,驼铃没有一丝响动。
裴序眸光微暗,寻到一棵胡杨,他右手抱紧怀中人,斜倚在树干上,左手缓缓抽出剑,眯起双眼。
乌托的骆驼不可能会跑。
沙尘暴是天灾,骆驼失踪却是人祸。
此地定有蹊跷。
叶起同样意识到不对劲,手不由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两人重新在甘霖镇买了刀剑,虽然不敌北荒玄铁打造的流云刀和南疆寒铁打造的寒霜剑,但也是精钢所制,锋锐无比。
沙子砸在脸上生疼,眼皮刚睁开一条缝就被风沙逼得闭紧,根本无法视物。
黄土的腥气几乎令人呕吐,风声呼号快要震碎耳膜。
叶起凝神定气,缓缓闭上双眼。
她回想着羲和刀法心决,将呼吸融入狂啸的风中,黑暗中上官名的声音沉稳又淡然,悠悠唱着:
藏锋养气,收势化形。
视而不见,听而察明。
“沙沙”
叶起耳朵微动,身子前倾,眉心紧锁偏着头,十八,二十三,二十七……
还有一个离得很远,下盘极稳,步伐却毫无章法,也没有近来的意图。
叶起眉心舒展开,应当不足为惧。
她拽了拽裴序的衣襟,仰头贴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十七尺外,西南,东侧,正北,各有九人,正从地下赶来。”
裴序轻轻“嗯”了一声,凤眸凝起杀意,冷冷射向那三个方位。
地下?
能在沙里走的必是灌砂定海腿。
沙匪的路数。
多半是乌托说的那群人。
但若不是了解他们的底细,没必要借沙尘天的势,又派出这么多人。
究竟是哪路势力?
为龙吟还是付懿?
正在这时,手掌被人握住,裴序心跳一乱,垂目看去,只见她沉静的侧脸。
像他们每一次并肩作战。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顿了顿,将头偏了过去。
心跳骤然停止,裴序猛地攥紧手中剑,喉间霎时腥甜一片,苦涩随之蔓延。
不该问那一句。
何必自取其辱,叫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