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林千诺坐在地板上打包着几天后准备要送出去的毕业礼物。
“1、2、3……47,”林千诺一份份的清点好之后,她两条胳膊向后撑着地,扭了扭有些发僵的脖子,“终于都打包好了。”她侧过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琐碎的打包工作没想到占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不知不觉的外面天都黑了。
林千诺疲惫的拍了拍手,她跟前整齐的排列着给全班四十七个人的白色毕业礼袋,她的目光每扫过一个礼袋她都能想起在这所高中在这个班级里发生的点点滴滴:热烈的、遗憾的、愚蠢的,都是属于她的真实而又不舍的回忆。很快随着这些礼袋的分发,她的青春也将画上一个句号。
林千诺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坐了一下午她脚都麻了,林千诺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在她面前还剩下最后一个礼袋,这是这么多礼袋里唯一一个蓝色的,也是唯一一个礼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塞东西的礼袋。
林千诺拿起礼袋看了看又重新放下,这个礼袋是她给百悦准备的,虽然百悦说不让自己去黄城见她,但是她又没说不让自己给她寄东西,黄城据她了解应该是只有一所高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这个礼袋直接寄到学校,百悦不收也得收。
林千诺双手撑着下巴,她冥思苦想好久不由得脸都皱成一团,该送百悦什么作为毕业礼物呢,林千诺的目光慢慢滑落到她右手边的一个抽屉上,每天除了在学校林千诺其他时间几乎都在这个书桌前,那么手边这个触手可及的抽屉就是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地方,不过她很少打开它,每次林千诺的目光落在它上面的时候,她都很犹豫,好像要打开的不是抽屉而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但是这次林千诺不假思索的拉开了那个抽屉,抽屉里很冷清,总共就放了三样东西,林千诺手有些颤抖的伸手去拿最上面那张被倒扣的照片,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这张照片就是当时百悦竞赛得奖后两个人的那张合照,林千诺嘴角的微笑渐渐紧绷,她把照片放下随手又拿起了里面的第二件东西——照片里的金牌,金灿灿的奖牌丝毫没有被岁月的灰尘湮没。
“要把这个还给你吗?”林千诺看着在灯光下散发着刺眼光芒的奖牌,她想起了在那个刺骨寒风的雪地里百悦归还给自己的那条围巾,那么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奖牌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还给她的主人,林千诺揉了揉眼睛,她神情恍惚的把手里的奖牌放下,拿起来抽屉里最后一样东西,那是张已经泛黄了的薄薄的卡片。
林千诺把手里这张卡片又认真的逐字读了一遍,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想象不出百悦说话时的语气了,百悦在她心里有一部分正在慢慢的消失。林千诺慌张的把手心的汗在衣服上使劲蹭了蹭,接着她用手指轻柔的抚过卡片上写下的字迹,整篇文字都写的极尽飞扬,透过字似乎都能视见百悦当时迫不及待要回到学校来见她的心。
林千诺的手滑过最后落款“林千诺收”这几个字的时候,这几个字似乎写的格外用力,林千诺柔软的指腹触摸到了一种凹凸不平的感觉,林千诺宝贝般用心的又摸了几遍,在这过程中她逐渐寻出一点古怪,她发现字和字下藏着的刻痕二者似乎并不相配,突然一个不寻常的念头在林千诺脑海里闪过。
林千诺一把抓过桌子上放着的透明文具袋,林千诺的手似乎不听使唤,她尝试了几次才打开文具袋,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握着那支涂卡铅笔,林千诺屏住呼吸,她用涂卡铅笔在落款那几个字上面刷刷的涂抹着,渐渐的原本的字隐去,真正的落款在隐晦的黑灰色中被拓印出来。
那是最普通也是最热烈的三个字,我爱你。
下一秒,林千诺手里的笔被扔飞,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如果不是今天她偶然间发现,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隐秘的文字会随着纸张一起腐烂在时间长河里,被浸泡发胀,最后腐烂变质。她眼里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思念与不安如巨浪般涌来,林千诺的身体蜷缩起来,她的两个肩膀剧烈的抽动着。
林千诺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外面黑漆漆一片,不过她好像看见这黑夜也如同这隐晦的文字一般,在无法视见的视线盲区外正藏着她需要去找寻的东西。
林千诺点开手机,“B1129”她看着手机上的数字,林千诺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林千诺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见她,无论如何。
黄城天刚亮,街上行人廖廖,百悦刚从海边溜达回来,她自从搬回和港村之后就喜欢没事去海边转转,今天她去海边发现海面上不知从哪里漂来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石油,从此,海边再也没了好看的日出。
百悦走进了一家早餐店点了碗馄饨,她去的太早馄饨还没包好,于是她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等,早餐店不大,店里的墙壁上糊着各种油腻腻的报纸。
百悦漫不经心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百悦的视力很好,不知怎的,今早她的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朦朦胧胧的,百悦用手揉了揉眼角,她依稀看清了对面墙上糊着的是今年的日历,百悦眯着眼睛数着即将来临的六月的特殊日子,她第一反应不是高考,而是,如果一切照常,再过几天就是她和林千诺的在一起的一周年纪念日。
百悦想到这,低头自嘲的笑了一声,当初是自己草率的结束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分开以后她一次都没主动的联系过对方,现在又坐在这里假惺惺的回忆过去。
下一秒,百悦忧郁的情绪被人打断,“欸,姑娘,馄饨好喽。”一个女人端着一大碗馄饨来到百悦身边,“吃的时候小心烫啊。”这时店里又有人进来,女人转头又去招呼别人了。
桌上的馄饨冒着热气,百悦伸手准备去拿桌边摆着的辣油,她抬眼的时候瞟到前桌坐了一个小女孩,许是起的太早,小女孩的头斜靠着旁边大人的身体,看样子又睡了过去。
百悦在馄饨里加了好多辣油,她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送到嘴边吹了吹,随着她低头吹的动作,她耳后别着的两缕头发也跟着垂落,差点掉进碗里,百悦又把勺子放下,她随手扎了个低马尾。百悦有将近半年都没剪过头发,现在已经能扎起来了。
百悦刚把馄饨送到嘴里,她就听见前桌的小女孩突然哭闹起来,她旁边的大人正一脸愠色的抬手要去打小女孩,百悦看见这一幕愣住了,下一秒,百悦似乎是被嘴里的馄饨烫着了,她猛地低头把馄饨又吐到碗里。
店里顿时充斥着孩子的哭闹声和大人的恫吓声,百悦对这些都充耳不闻,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条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的胳膊。
百悦眼睛死死盯着那条装模作样的胳膊,对面的家庭教育仍在继续,百悦平时从不爱看热闹,家里的热闹已经够她看了,可是今天这个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心下手打孩子的场景她是第一次见,但又不是第一次见。
“我在哪见过?”百悦低声询问,不过不出意外,没有人回答她,“我在哪见过。”她音调又高了一些,等了几秒后,还是没听见有回答她的声音,最终百悦忍无可忍,她愤怒又绝望的吼道,“我到底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