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刚刚进门,看见他醒来,怔了一下:“我吵醒主人了么?主人别动,你的伤还没好。”
雪昼摇了摇头,虚弱地回答道:“不,没事。我本就没有睡熟,不怪你吵到我。我让你去打听情况,如今怎么样了?”
“蜀葵和归韶还在寻找尚息他们一行人的行踪,但如今他们还未找到。”骨弯下身子,将雪昼的衣服解开,那里赫然有一大块被莲奚抓破的大洞,看上去很是可怖,“主人不必过于在乎这些,先养好你自己的身体要紧。这些是他们妖界自己的事情,比起这些来,你此次受的伤要调养很长时间,还是多在意些自己的身体吧。”
雪昼惨白的脸上浮起无可奈何的笑,他摇了摇头:“这是大哥派我来做的事情,即使拼死也要完成。虽然我与妖界无关,可是如今我既然已经答应要帮助殊尘,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骨听见雪昼提起那个人,脸色更差了:“主人说的是。可是主人,你的身份是个秘密,即使你现身,你也不能告知归韶你的身份。你若是再遇险,谁来帮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调理好你的身子,毕竟您孤身一人到此,实在是凶险万分。骨接受命令保护您的安全,若是您出了什么问题,骨无法交待,亦是万万不能独活。”
雪昼听见骨的话,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捂住痛处,摇了摇头,他拍了拍骨的肩膀,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也还不想死,尤其是不想跟你这么一个大男人一起死……你不用太担心,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莲奚的确很厉害,但你不要忘记我是谁,我是在地狱之中长大的,想要杀我,没有那么容易。”
骨摇了摇头,转身到一边取了药膏,伸手涂抹在雪昼伤处:“他只是不知道主人的命门。若是有朝一日他悟出来主人的身份,主人还敢这么自信满满?魔尊大人一开始提醒过您,您的年纪还太小,不要和莲奚发生正面冲突,您应付不了。因此,我们还是在边缘看戏便好,这戏台是为辰非和殊尘搭的,不需要我们出场。”
雪昼咳了几声,点了点头。他沉默了少许,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骨:“骨,我让你问的另一件事呢?”
骨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眯着眼睛继续上药,有些故意地拉长了声调:“主人是说什么事?”
雪昼板起了脸,看起来分外冷漠:“少吊我的胃口,你知道我的脾气并不算好。那个被抓的小姑娘还活着么?”
骨挑了挑眉:“主人是说那个叫做镜蓝的小丫头?真是不巧的很啊……那个小丫头已经被莲奚杀死了。主人很在意那个小丫头么?”
“真的死了?”
大惊,雪昼起身坐了起来,却不小心牵扯动了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抽搐了一下倒在床上,捂着伤口微微喘气,脸色惨白。
“主人你怎么样?!”
骨没想到雪昼的反应如此激烈,一时被吓到了,急忙过去查看雪昼的伤势,却被雪昼一把推开。雪昼捂着伤口抽搐了一下,抬头看向骨,冷声确认:“我再问你话,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小丫头,是真的死了?”
“莲奚把她关了起来,并没有杀死。”骨表情有些难以捉摸,“公子,我还是要再问你一句,这个小姑娘究竟是谁?你说你从前见过她,可她似乎并不认识你。还有,她和魔尊大人……有什么关系?”
雪昼沉默了少许,道:“是大哥的事,你不要问。知道的太多,你会有危险。”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又道:“他做错太多事了,我只是想替他还一些。”
“你要替魔尊大人还,他知道这件事吗?”
雪昼道:“当然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只会……”
骨面无表情:“只会杀了她,对吗?魔尊大人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也不容许自己有感情。所以,你贸然插手他的事,结果只能是无人领情,自找麻烦。这件事我不会向魔尊大人告密,可他聪明如斯,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透您在想什么。主人你不要忘记,他最不满您的地方,就是您不够心狠。如果被他知道您在可怜这个小姑娘,那她的下场……您明白的。”
唇角挑起一丝苦笑,雪昼轻轻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不用说了,骨。我一直都知道。”
没有说话,雪昼冷笑了一下,轻轻闭上了双眼。
是的,他明白。
他是“那个人”手里的一把利剑。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替“那个人”斩尽所有的阻碍。
几年前他在人间游历时,曾经救过一个受伤的少年。他看那个少年满身是血倒在路边,心中一时不忍,便不顾从前那个人对他说过的“不许有半分仁慈之心”的话,上前救了那个受伤之人。
他替少年医好伤口,包扎完后,悄然离去。
他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
但回去之后,他看见黑暗的内室,那个少年被钉死在墙上,手足俱断。他低下头,翻白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已经干涸的血流满了整片地板。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他?你不救他,他未必会死。你救了他,他就必须死!”
“可是他并没有与我们为敌,你为何要……”
“因为要让你明白……”那个人在他耳边轻声的低语,“你走在这条路上,注定要一世孤独。你不能有弱点,所以你不可以信任他人,不可以有仁慈之心,更不能有同行之人。”
不能有同行的人。感情对他而言,是很奢侈的存在。
轻轻垂下了眼帘,雪昼的唇角挑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一世……孤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