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书本,一看便知,是徐寂行的地方。
徐寂行蹙了眉。
“又怎么了?”
顾卿然一双手老老实实地搁在膝上,她眨了眨眼,小声道:
“这是你娘亲给新妇的礼物,可我……我是个假的,这玉镯你还是收好吧。”
她原想着戴一下,就戴一下,就取下来还给徐寂行。
不知为何,她又不想戴了,还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更好。
“不必,她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
顾卿然重又抱住了这匣子。
日后她去见徐夫人,可以戴这对镯子表表心意,再说了,等她离开相府那日,必然是要将相府的物件与她断个清的。
到时候再还,也来得及。
“那日后,我们还要常来徐府请安吗?”
“不用。”
徐寂行面上毫无对徐府的亲近之态,从踏进徐府的那刻开始,顾卿然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也不愿常来徐府,这倒是合了她的心意,毕竟,她还和徐夫人撒谎子嗣的事情呢。
顾卿然想到此事,心虚地朝徐寂行的脸上瞧了瞧。
“中途我要去趟刑部,有什么事,现在说个干净。”
徐寂行声调平直,听不出喜怒。
顾卿然想,做丞相的,定是日理万机。她突然又有些后悔方才对徐夫人撒谎了,若是给了徐夫人希望,那徐夫人常常催着徐寂行要子嗣该如何。
他们不就露馅了吗。
“你平日里很忙,我看舅舅早出晚归要去衙门,就很忙碌,舅母有时一连数日都见不着他。”
“若是有人给你添了麻烦,你是不是会生气?”
徐寂行一时间没理清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在铺垫什么。
车帘被风吹起一角,照进来丝丝天光,车帏边的人两腮凝雪,黑眸含怯,不知为何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娇媚。
徐寂行欲让她有话快说的四个字终究是在喉口咽了下去。
顾卿然瞧得真切,这徐寂行方才的脸色可真算不上好,可不知为何,她眨了眨眼的功夫,这人好像又平息了不悦。
莫非,这便是做丞相的肚量,不与她计较?
“不会。”
“你先说。”
顾卿然不敢再磨蹭,将徐夫人问她子嗣的事一字不差地讲给了徐寂行听。
“对不住,我只记得你说我们在外要显得恩爱些,但我这样一答,娘亲她岂不是有了期待,若她催你要子嗣,我便是真给你添了麻烦。”
徐寂行眼尖,不需要凑近瞧,就能瞧见顾卿然脖颈上那两处红痕并未消褪。
“不会。”
他还是这样答。
顾卿然只当他是个好人宽慰自己,愈发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这在相府的日子,比她预想的好上许多,既不用侍奉公婆,也不用侍奉夫君,只要在外人面前装得与徐寂行恩爱些就好。
如此看来,这样的日子,不比她在江南的日子差。
“那你真好,徐寂行,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件事训我呢。”
顾卿然身子都放松了下来,甚至毫不自知地往徐寂行那处靠了靠。
偏偏马在此时受了惊,车夫急忙拉住了缰绳,马车一阵颠簸,顾卿然被晃得要向外滚去。
徐寂行冷着眉,一双强有力的大掌将她拉了回来。
于是乎,顾卿然撞进了他坚硬温热的胸膛。
她的脸颊是软的,徐寂行的胸膛有些硬,撞得她脸颊微微发痛,她的一双手就这么毫不客气地环住了徐寂行的脖颈。
她还没来得及撑起身子,车帏便被人掀了开来。
“相爷。”
刑部侍郎周肃的脸色霎那间变得个五颜六色,先是惊得张大了唇,紧接着就是被徐寂行那染了冰霜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颤着手连连致歉赶忙从车外退了下去。
周肃有一桩急事要找徐寂行商议,因着他知道,徐寂行素来是独乘马车,所以情急之下才敢斗胆去拦马车。
谁知道,谁知道,马车里还有个女人,且姿态与相爷十分亲近。
周肃日日沉迷于刑部的案子,这时候才想起来,这相爷已经娶了妻。
“放手。”
徐寂行嗓音有些低沉,手掌青筋凸起,平整无痕的衣袍也被顾卿然弄得皱乱不堪。
顾卿然方才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谁见了,都要红了脸。
“我……我是害怕,才抱住你的,我没有故意占你便宜的意思。”
昨晚还羞红脸等着人上榻,今日她已然把徐寂行当成她在京城的依靠,不带男女之爱的依靠。
“真的,我是害怕才埋进去的。”
她说的是埋进胸膛。
十五岁前,她几乎日日都穿男装,还要跟着大夫走街串巷给人看病,见着过不少男子的身躯。
按照她从前的经验来看,徐寂行的身子,应该还挺好看的。
和他的脸一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