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她不会回来了,你若还想逛逛,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见面前的人不为所动,徐寂行问:“你挂在腰间的玉佩与钱袋呢?”
腰际空空如也,她蓦然失神,原来……小姑娘是骗子。
“我没想过,她会骗我。”
徐寂行方才走过去时,那小孩的袖中就藏着钱袋,他未点破,随了她们一路。
“我看到她,就想到小时候的我自己,我也与娘亲走失过。”
只是,她和娘亲走散,就再也没见过了。
此处极为僻静,远处的喧嚣与尘烟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顾卿然沉默着,将脸埋进了这个人的胸膛,她动作极为轻,小心翼翼,用手指绞着他的袖口撑力,不让她自己全然贴紧他。
徐寂行就这样站着,不动分毫,也不含一丝感情,直到顾卿然重新探出了小脸。
“你身上的檀木香很好闻,我不知道为何,闻到这样的味道,就会觉得安心。”
徐寂行书房中的香,不只是檀木香,还含着龙涎香。龙涎香是御用香,按照规制,圣上与皇子皇后方能用。
两年前,圣上赏赐的龙涎香,至今未尽。
他低下头,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甜润宁心,似花香,又不全然是。
可紧接着,顾卿然放开了他。
“我闻够了,谢谢你。”
徐寂行扫过她发红的耳尖,未多言什么。
两人一道回了那糖葫芦铺子前,方才场面一片混乱,徐寂行身边的暗卫拦下了闹事砸店的小厮,那几个小厮现在都被绑了起来,跪在街旁。
顾卿然认得那脸上泪痕未干的妇人,这位穿着粗布衣,面色苍白赢弱,头上只别了根素簪的女子,就是这铺子的老板。
“你别哭,放心,会有人替你做主的。”
她替那妇人挽好散落的发丝,将她扶坐到了一张木凳上,又令人放下了遮光的草席,拦去外头那些打量的目光。
墨辞已经问清楚了,这些人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派来的,至于原因,墨辞都很是惊讶。
这妇人一年之前丧夫,后来开了这铺子为生,结果竟然被才成婚不久的二公子看上,这妇人不从,才有了今日之事。
礼部侍郎家出了这样的事,放在整个京城都够讽刺的。
再有,便是礼部侍郎与皇后母家乃是堂亲,前些日子,北狄使团来访,也是礼部侍郎上奏,提议三皇子主持迎接外朝使者之事。
此事看起来也小,但若是被御史台的人知道,也可为一件肃正纲纪、纠正官邪的大事。
顾卿然问了那妇人,她父母双亡,在世上已无亲无故,若是那妇人愿意,她可以给她一笔银子,送她去别地安顿,可是,日后她若是再被那二公子寻到,天南地北,她还是过不了安稳的日子。
“表哥,你如何看?”
她话语里已含了期望,柔软带盼的尾音里绝不会想到,徐寂行的回应比她想象中漠然许多。
“你若想要我立刻为她做主,你会失望。”
长眉薄唇,黑如点墨的眼眸里尽是平静与深沉,他微微侧过脸,站在高位与她对望。
顾卿然眼神变化,一丝一毫都落入了他眼里。
意外、惶惑、不解,最后被她眼瞳里的黑亮如水的眸光盖去,她低了头。
徐寂行依旧站在石柱旁,玉面玄衣,面色微沉,看着她转身离去,娇艳的绯色裙裾在青砖地面留下瞬间的暗影。
墨辞从徐寂行身后站出,小心翼翼地问:“公子,这些小厮该如何处理?”
“送到官府,之后的事,先不动。”
“是。”
后边那些人在说些什么,顾卿然已经不管了,她拿出一包银子给这妇人,对着她淡淡一笑。
“我特别喜欢吃你做的糖葫芦。”
那妇人原本低着头,暗淡无光、惨白悲伤的脸上浮出些生机,她从不敢想,会有贵人替她拦下那些恶人,还会这样温柔真挚、甚至是羞涩地告诉她,她的糖葫芦真的很好吃。
她每日所求,不过是靠着手艺,养活自己,大大方方地活在世上罢了。
“你收下银子,先歇业几日,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你等着我,我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顾卿然很快被身后的人提醒,说公子准备离开,在候她上马车。
不多时,她又见到了徐寂行,她撩开车帷的手指蜷缩着收回了手心,身形也有些僵硬。
顾卿然在幽暗的马车里寻了个角落些的位置坐了下来。
马车内寂静无声,显得外头人群的说话声、走路声,都格外吵闹。
按照原来的计划,此时马车该是去锦玉布庄的路上。
“我听闻最近京城里不少官员都偏爱一种叫墨云缎的衣料,布料玄中带紫,深静流光,许多夫人都为夫君购置了这样的衣料。”
“徐寂行,今日我们一起去选几匹回来,如何?”
徐寂行凌厉深邃的眼神扫了过来。
他以为,面前这个女子该失望地闷在马车里,她说过,他很好,但他要她明白,她不了解他。
做官、做人,她都不曾见过他真正的模样。
顾卿然自说自话也很是满足愉快,她张开手掌,扳着手指道:
“给你选两匹,给舅母选两匹,还有宝春,宝春知道今日我不带她出来可失落了,我要给她惊喜。”
“还有谁,给表哥也买一匹吧。”
徐寂行第二次听她提到表哥,第一次是在那封家书中。
他初次派人打听李府时,知道李明山膝下有一独子,尚未婚配,表小姐养在府里,外头有人猜测,他怀了亲上加亲的打算。
“表哥穿玄色衣裳也十分好看,他又在意容颜,喜俊,若是收到了,定会高兴。”
徐寂行眸色微沉,觉得她十分聒噪,过分娇艳的面容也显得碍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