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床已经完全睡不了了,床单底下是用棉絮制成的垫单,上面穿插着密密麻麻粗糙的绿麻绳,江岁不知在想什么,在椅子上干坐了片刻,拿着自己的枕头悄悄推开了江何晚的门。
雨都停了,雷电还没歇。
江岁告诉自己就蹭一会儿就回去,手脚不听使唤地掀开哥哥的被子。
闪电不合时宜劈下来,房间迅速亮起又陷入黑暗,黑暗中江岁看见了什么。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过后,灯打开了。
面对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的哥哥,江岁没由来的心虚。
“哥...你,你怎么还没睡?”
“吓死了!”
见到是江岁后,江何晚长舒一口气。
他往墙那边挪了挪,分出合适的大小让江岁进来。
“你怎么也没睡,睡不着吗?”
江岁一下脸就红了,抱着枕头爬上去,他就占了靠边的一点位置,很没有存在感。
“打雷,怕......吓醒了。”他嗓音沙哑,磕磕绊绊地解释原因。
江何晚也没怀疑什么,毕竟今天的天气确实很恶劣,听他是因为害怕才来找自己,欣然欢迎,伸手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揽,捂着被子提议要不要看恐怖片。
江岁这才看到黑暗中唯一亮着的屏幕上还有一部画面定格正在僵尸脸上的电影。
两人都捂在被子里,只不过江岁是躺着江何晚是趴着的,电影中恐怖的配乐幽幽响起,江何晚津津有味地看了会儿,转头问江岁怕不怕。
他要是害怕他就不看了。
江岁也不怕,比鬼更恐怖的东西他都见到过,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哥,你不怕吗?”他问。
说起胆量这个东西江何晚还是有话语权的,他骄傲地撑着头:“我胆子大,才不怕鬼。”
狭小的空间使两个人靠的很近,这个姿势又特别适合江岁偷看毫无察觉的人,江何晚满心满眼沉浸在恐怖片中,脸色随着屏幕的光线变化。
很好看的侧脸,江岁想:还清债务后哥哥好像变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稳重忧愁了。
他能熬夜看喜欢的影片不用管明天是否要上班、能交到朋友有人说话、有细心的老师不嫌弃愿意帮助他。
靠近心口那道已经结痂了的疤突然有些刺痒,皮肤的温度灼烧裸露着的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痕,江岁觉得昏暗的光线刺眼,不知道视线该放在哪。
一部影片看完,江何晚心满意足地关上手机,余光见江岁还睁着眼。
他看了下时间,说:“现在睡不着的话,哥帮你请假吧,快五点了。”
“不用。”江岁把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吐出的声音闷闷的:“我明天可以上课。”
别说困,他现在精神的很。
“我也睡不着了。”
江何晚对于非人造恐怖片非常满意,以至于现在的心情都很不错,直板板躺着,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说:“我马上要去上班了,你要是睡不着,咱们来聊天吧?”
“聊什么?”江岁大脑短路。
“就跟以前一样啊,学校的事情,工作的事情。”江何晚没意识到他的异常,自顾自说:“昨天食堂有个大妈炒了盘菜给我们吃,大家都说难吃,但是我觉得还好,你猜猜为什么?”
江岁甚至都没用脑子思考,秒答:“因为大妈做的菜有方姨的味道。”
江何晚惊奇:“你怎么知道?!”
“食堂的醋溜白菜是那个大妈炒的吗,一股甜辣味。”
“猜对了。”江何晚打了个响指,兴冲冲分享自己的意见:“我还以为方姨是跟着这个大妈学的手艺呢!”
江岁随口答道:“可能是看了同一篇做饭攻略吧。”
“那我也要出一篇攻略!网上误人子弟的东西太多了。”
“还有,食堂有个打饭的大爷养了一盆植株,结果这几天发现没了,正在挨个问是谁干的,但是其他人都不知道。”
江岁想了想,说:“我猜一定是跟食材有关的植物。”
“对啊。”江何晚想到当时质问的情景现在都有点想笑:“是食堂经理吃火锅的时候给人薅了,因为大爷种的是韭菜。”
“......”
江何晚乐呵呵的:“我觉得这都能放进冷笑话大全里了。”
江岁无精打采地应着,听他声音困倦,江何晚用气音小声问:“你是不是要睡了。”
“没有呢。”
现在要睡的话,连半小时都睡不到就要上学了,他还是想感受一下久违的跟哥哥睡觉的感觉。
江岁偏头看着哥哥,眼睛瞪圆,问:“为什么我们两不能一起睡,跟以前一样。”
江何晚:“因为温主任说高中生活很累,两个人睡肯定得照顾对方的作息,而且床太小了,我怕睡到半夜给你挤掉下去。”
江岁委屈,江岁不解。
“可是我占不了很多地方啊!”
“是吗?”
那他为什么都快被挤扁了?
“可是我觉得你最近长了不少唉,你有发现吗?”
江何晚往墙那边退了很多,顶起被子让他看清目前床铺分配情况,确实是江岁占了很大一部分。
江岁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想留出更大的位置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可以挂边,退到床边时差点一个翻身掉下去,江何晚忙给他拉回来。
手指碰到冰凉的皮肤,江何晚这才发现他上衣的袖子短了一大截。
“我忘了给你买新衣服了。”
他有些懊恼,把弟弟拉过来,两手捂着那截露出来的皮肤揉搓。
“岁岁,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冷啊?”
“一直很冷。”
他到现在牙齿都还在发颤,寒气仿佛是从心底散发出来一样,怎么都消不掉。
“被子里不能回温吗?”江何晚哈了口气,总算把这小块皮肤搓暖和些。
“岁岁,你是不是体虚?我认识一个食堂大爷副业老中医的,等会儿给你问问怎么驱寒。”
江岁问:“是那个每周一三五轮到他熬汤的大爷吗?”
江何晚扬眉:“这你也知道?”
怎么比他掌握的情报都要多?
江岁抽抽鼻子:“就他煮的汤最难喝,一股药材味。”
“......”
“行了。”江何晚抬手暂停这个话题,道:“人家虽然熬汤难喝但是医术不错,嗯......说起来你的药还有吗,是不是要再买点?”
中医开的药,说是稳定精神的,明明说是每隔一周吃一次,但江岁每次要到病发的时候才吃,按照他的说辞就是:“是药三分毒,而且脑子里的疾病是天生带出来的,吃药也吃不好。”
后来江何晚上网查了一下药材的副作用,犹豫再三也同意了他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