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泽故意这么不真不假地回答他,不想让他染指那些肮脏的事,最好连知都不要知晓,反正有他在暗处,做他的刀。
他的陛下啊,就该干干静静地坐在高殿上,不染俗尘风雨。
那时裳泽还太年轻,不晓得有些事情是不能瞒着的,彼此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心也该远了。
那日裳泽离开未央宫后,魏延陵招手唤来了暗卫,命他前去查探赵逸书是死因。
至于查到了什么,那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裳泽走到御花园时,倒是看到贺询那小子正殷勤地帮一位知命之年的御厨捶背,走近一看,正巧是他们下江宁时寄住在他家的那位老伯。
裳泽自江宁回宫后便没再见到贺询,正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刹那之间却火光石电地想通了什么,低笑着嘀咕道:“贺询这小子。”说罢,转了个弯,没有叫贺询看到他。
没过多久便是中秋佳节,魏延陵设了宫宴要君臣同乐,裳泽陪着喝了几杯觉得无趣,便装着不胜酒力的样子要往外走去。魏延陵知晓他不喜这样的场合,也乐得纵着他,只悄悄唤来贺询,要他紧紧跟着裳泽,以免他真醉了酒,遇上什么危险。
裳泽前脚踩着后脚出了那群老臣的视线,末了往前走了两步端正了身形,朝身后道:“出来吧,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是以后宫里混不下去做了梁上君子,只怕也要叫人家给绑到衙门里去。”
贺询瞬间露出身形来,“大人胡说,我的功夫在咱们金吾卫中也是上乘的。”贺询跟着他两下江宁,又经历了这前前后后许多事,已经一点也不再畏惧他,张口便要驳了他替自己正名。
“大人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功夫高强者听声辨位,对方一吐一息没能控制好便能叫他听出位置来,可是贺询从小习武,自信自己的吐息不可能会有丝毫破绽。
裳泽倒确实不是听到贺询的吐息声才猜出有人跟随的,纵是他武功卓绝,此刻喝了酒,耳力也弱了三分,对上贺询这样屏息的高手,是绝无可能听出来的。
裳泽只是了解魏延陵,席间裳泽就瞥见了,魏延陵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自己的方向看,惹得御史台的大人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他看见自己饮了酒,是绝无可能放心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而魏延陵会派到裳泽身边的人,想也知道只会是贺询。
其实裳泽就是故意的。
裳泽带着贺询一路往朱雀大街走去,等贺询意识到不对,想提醒他这不是他回家的路时,已经被裳泽带到了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自圣祖皇帝朝时便定下了中秋夜取消宵禁的规矩。于是这一夜可谓是“一夜鱼龙舞”,满大街的少年少女提着灯笼,相约在护城河边的杨柳下,等着中宵时分宫中燃起的烟花。
朱雀大街上还洋溢着喧嚣喜庆的声音,卖糖人的、说书评弹的、猜灯谜的,各种各样,络绎不绝。
裳泽只管在前面悠闲地走,只留下贺询在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走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裳泽才停下了脚步,贺询跟着停下来,询问道:“大人可是要吃糖人?”问完抬头才看见裳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才顺着裳泽的目光看过去,措不及防地看见那一个袅娜多情的人影。
她背对着他们弯腰注目着那个画糖画的老人家。
裳泽伸手拍拍贺询的肩,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哎,大人我自己回去吧。”
说完一个人溜溜达达地沿着御柳投下的阴影,一会就看不见了。贺询目送着裳泽的背影消失,转过身时,就看见他日思夜想的小姑娘正举着一个何仙姑模样的糖人,如花的笑靥比这满街的灯还要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