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小奴曾被辗转买卖过多次,其中有三年是在一炼器术士铺子里做丫头,学得了些皮毛。”
她早知白风禾会试探她,索性随便撒个谎,有漏洞也无妨,反正白风禾也不会信。
说谎只是做做样子,果然,白风禾轻哼一声,默而不语。
白团身上机关精妙,云川止低头一处处调试抹油,眼前是叮叮当当的斧凿声,耳畔是绵绵的雨,魂很快往天外飞去了。
飞回了许多年前的无间城。
彼时云川止亦是名少女,比如今的崔二狗还小上几岁,继爹爹帮她抢夺包子去世后,娘亲也死在了夜半涌出的恶灵口中。
那个夜晚她们来不及赶回庙宇,又碰上妖魔丛生的月食之日,无数嘶吼着的恶灵潮水般朝她们奔涌而来,在即将被淹没的刹那,娘亲用最后的力气将她举上了树梢。
待她抱紧树枝,低头再看时,空荡荡的土地上便只剩下一双脏污的绣花鞋了。
沉默寡言的云川止没有哭,没有闹,安安静静地在树上挂了一夜,直到日出才晕倒。
醒来时,她正窝在一名满脸疤痕的女人怀里,女人缺了一只手臂,在晨雾迷蒙的长街上蹀躞。
“你醒了,你姓甚名谁,怎么小小一个躺在野地里?”女人笑道。
“我姓云。”云川止小声说,“我没有名字。”
“我叫归人,我没有姓氏,你往后可以唤我归人姐姐。”女人断了手,毁了相,但仍是笑呵呵的,“我命不久矣,护不了你多久,你愿不愿意同我修习炼器?”
……
手里的铁器咚一声掉在地上,强行将云川止从回忆里唤醒,云川止垂眸看向手里的傀儡,僵硬的四肢已恢复滑顺。
她又念了几句口诀,而后指骨在傀儡脑袋上敲了三下,原本死气沉沉的白团便倏地睁开了眼睛。
“小仙奴,怎么是你?”白团吵人的声音炸响在耳边,它一把推开云川止,环视四周,踢踢踏踏往白风禾身边跑去。
“白风禾!我没死,我活了!”它猛地蹦到白风禾腰间,双手抓着她衣袖当秋千荡,“几日不见,你可有想我?”
“不曾。”白风禾的神情已恢复往昔,垂眸看着白团时还有几分烦躁,“放开本座,沉死了。”
她甩袖扔下铁傀儡,仿佛方才哭了一天一夜的另有其人。
这厮真是死要面子,云川止坐在地上看着白风禾,心中顿觉好笑,却也没拆穿她,免得她又将气撒到自己身上。
宽大的衣袖抱着风缓缓落下,白风禾抬手将白团收入袖中,抬眸看向满脸疲惫的云川止,方才少女出神时的模样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眼底空洞,仿若记起故人。
那一瞬间,她看见的并非是崔二狗,而是一个不属于此处的,孤独寞然的魂魄。
“天要黑了,你回去么?”白风禾开口,她踩着莲步走到云川止面前,斟酌了会儿,从衣裳上捡起根飘逸的缎带扔到云川止头上,“拿着。”
“抓紧了,免得等会儿雷劈在你身上,饶是本座都救不活你。”
就一根带子哪里抓得住,云川止抿唇扔掉缎带,抬手扯住了白风禾的衣袖。
突如其来的重量将白风禾扯得往前两步,她很快稳住身形,想开口呵斥,又自知欠了云川止的情,不得不忍了。
最后将身一转,抬手行驭风之术,风擦过脸颊时,才带出一声极为模糊的“谢谢”。
“你说什么?”云川止没听清,在风中扯着嗓子问。
“我说滚蛋。”白风禾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