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定心丸,沈清蘅猛地回神。她望向周旭波:“除了毒砂,可还有别的发现?”声音已恢复平日的冷静,只是袖中攥紧的短刀,刀柄上的“昭”字硌得掌心发疼。
周旭波呈上半片撕碎的香料包,边缘绣着镇国公府的莲花纹:“在李婉柔的贴身侍女身上搜的,香料里混着毒砂粉。”他忽然看向谢昭然,喉结滚动,“还有……末将在城南破庙,发现了太子党私通西戎的密信。”
谢昭然的瞳孔骤然收缩,沈清蘅却注意到他下意识将她往身后护了半寸。烛火在风雪中晃动,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交织成比胡杨根须更复杂的网。
“去把后园第三棵胡杨木雕搬来。”沈清蘅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阿巴斯说过,毒砂遇胡杨泪即化,而那棵木雕的根须里,浸着我熬了整夜的星落草汁。”她转头望向谢昭然,指尖划过他护心镜的边缘,“昭然,你带周副将去城东,我去药庐调配解药——这次,我们要让太子的毒砂,变成他自己的催命符。”
谢昭然望着她眼底重新燃起的坚定,忽然轻笑一声。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间的银铃,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就知道,我的小菩萨从来不是等人保护的弱女子。”转身时,铠甲的碰撞声里混着铜铃的清响,“周旭波,若再敢撞坏一扇门,明日便去守城门,让你听足三日更鼓!”
周旭波摸了摸鼻子。
风雪呼啸着掠过檐角,药庐的炉火重新燃起。沈清蘅望着陶瓮里翻涌的紫黑色药汁,听见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是谢昭然带着亲卫奔赴城东的声响。她摸了摸腕间银铃,忽然觉得,这风雪夜的惊变,不过是他们用铃铛和药草织就的情网里,又一根坚韧的丝线。
天色渐明,一夜似乎就要过去,她恍惚想起,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眼见火苗渐小容不得多想,打起精神来继续添柴。
药庐的炉火噼啪作响,沈清蘅盯着陶瓮里的紫黑色药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铜铃轻响。谢昭然卸了喜服,只着单衣,发间还沾着雪:“太子的手谕找到了,藏在李婉柔的妆匣里。”他摊开染血的绢帛,上面“借毒砂除谢”的字迹刺得人眼疼。
“还记得你寄给我的第一封信吗?”沈清蘅忽然开口,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你说西北的沙枣酸得很,却没提自己被马匪砍伤的事。”她舀起一勺药汁,“后来我跟着阿巴斯学波斯医书,才知道沙枣配胡杨泪,能解百毒。”
谢昭然忽然笑了,笑得比雪夜的炉火更暖:“你总说我藏伤,自己却偷偷跟着父亲查太子党的驿道。”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间的银铃,沈清蘅想想便也低头笑了。
药庐外忽然传来喧哗,苏明玥带着阿巴斯闯入,前者抱着波斯医书,后者腰间十二只药铃叮当作响:“清蘅,毒砂的解药找到了!”阿巴斯展开羊皮纸,“波斯的生命之树树皮,加上胡杨根须,正是毒砂的克星。”
沈清蘅望着羊皮纸上的图谱,忽然想起谢昭然寄来的胡杨木雕底座——那里刻着三十七道刀痕,每道都是军中弟兄的祝福。她转头对周旭波道:“让弟兄们把胡杨木雕浸在药汁里,送给每一个收到毒砂贺礼的人。”
正月初一的阳光穿透雪雾,沈清蘅站在谢府门前,看着周旭波带着士兵分发浸过药汁的胡杨木雕。新兵小李子捧着木雕向她行礼,腕间系着她绣的平安符:“夫人,这木雕比刀还管用,毒砂见了直往后退!”
谢昭然忽然从身后拥住她,鎏金铜铃与银铃在晨风中合唱:“后悔吗?”
沈清蘅望着远处朱雀大街的人来人往,看见苏明玥正与阿巴斯争论波斯药草的译名,周旭波在教新兵辨认毒砂的纹路。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谢昭然在墙头说的话:“沈家妹妹,你的绣绷借我垫垫脚。”如今他的“垫脚石”,早已变成了护她周全的铠甲。
“不后悔。”她转身望着他眉间的疤痕,她知道他什么意思,“我庆幸在八岁那年,遇见了那个摇着铜铃翻墙的少年。他让我知道,有些羁绊,是风雪吹不散,阴谋拆不开的。”
谢昭然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窗外的雪恰好落在他们交缠的铃铛上。远处传来鞭炮声,惊飞了檐角的白鸽,却惊不散胡杨木雕上的药香——那是他们用六年时光熬制的,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坚实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