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蹑手蹑脚,从后门潜入大殿,躲在晴女娘娘像背后。
月光被阻在殿前,落不到他们身旁,只剩下一片能埋葬一切的漆黑,夜里静得出奇,仿佛整个世界所有生机都躲进了他们的呼吸里,藏在胸腔的起伏中。
“庙祝晚上会来吗?”阿厌用气声低问。
“碰碰运气。你想,庙祝是什么出现在晴女庙的?”
阿厌想起扶桑讲的那个故事:“失火之后。”
“他为什么不在香火旺的时候来,反而要等到破败之后突然出现,还一守就是这么多年。”
阿厌沉吟片刻,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怀疑,庙祝、失火、妖鬼,这三者之间有关联?”
观昙点点头:“所以如果真是这样,今天妖鬼出手,庙祝很有可能也会有下一步动作。”
话音刚被吞没在黑暗中,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又“砰”地合上。一束烛光骤然亮起,跳动的火焰给晴女娘娘的周身披上一层柔和的光。
“晴女娘娘,阵法已经落成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出乎观昙和阿厌的预料,传来的不是庙祝苍老喑哑的声音,而是一个年轻的声音,中气十足。
观昙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整个人僵住,阿厌察觉到身边人的变化,捏了捏他的手指,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观昙拧着眉头,冲他摇摇头,似乎是不确定什么,侧耳继续静听那人与神像的对话。
紧接着神像上翻涌起一层黑雾。
这下阿厌也怔住了。
——是厄气。
不过并不是颠倒世界的厄,厄是无法穿破颠倒世界与现世之间的屏障,来到此间的,只是一层很稀薄的厄气。
但是除非有诅咒降临,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现世?
尤其是这厄气似乎有自己的灵智,这才是前所未有的。
那层黑雾开了口:“你只需配合他。他需以人执念为食,来壮大自身。你设法激化拂衣的执念,好喂养他,助他完成阵法。”
“他”是谁,已呼之欲出。
观昙和阿厌心照不宣,是那只寄居在拂衣体内的妖鬼。
“……您真的是晴女娘娘吗?” 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那团雾冷冷回应,“你只需要知道,完成我交代你的事,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咔哒”轻响。
阿厌不知触动了哪处机关,一道暗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开启。
“谁在那?!”那个年轻的声音一变,重新换回庙祝苍老的嗓音,夹着几分惊怒。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殿前绕至神像之后。
阿厌看了一眼观昙,两人对视片刻,观昙拽着人一把拉进暗门后面,将门迅速关上。
浓稠的黑暗像一张巨嘴在他们身边合拢,两人像被吞入一个不见天日的兽腹。
伸手不见五指,呼吸也被这密闭的空间压迫得越发微弱。
两人在原地短暂错愕,晴女庙的神像背后,竟藏着这么一间密室。
“观…”阿厌刚要开口,就被观昙一个动作止住。
他竖起食指,轻轻抵在阿厌唇上,“嘘。”
阿厌随即会意,止声不语。
观昙指了指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迫近,一步比一步清晰,最终停在了暗门前。
两人屏住呼吸,两颗心跳几乎要撞进彼此的胸腔
死寂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紧接着,是庙祝干哑的声音:“原来是你啊,小东西。”
脚步声停了下来,没有再靠近。
观昙和阿厌在黑暗之中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动。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再无动静,庙祝似乎终于要离开,两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
“咔哒。”一声轻响,暗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
一束渺小的烛光刺破黑暗,挤进了狭窄的暗室,晃出许多堆积的杂物斑驳的影子。
原来这只是个储物的暗室。
先是一只干枯嶙峋的手探了进来,紧接着——
一双浑浊蒙着白翳的眼珠在烛光里显露出来,死死盯向他们藏身的地方。
“发现你了。”
那声音带着令人胆寒的阴气,越过重重障碍钻进两人的耳朵。
两人藏在一座废弃供桌的后面,糟朽的木头上一层厚厚的灰,供桌上原本端坐的一尊半人高的晴女像掉在地上,断壁残肢,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身后是墙壁,已无退路。
观昙来不及多想,背对着供桌,反手将阿厌一把拉到自己身前,抵在墙上,动作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