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虚为实,追踪硬作击打器,既引她与廿青阁对上,又要她一时间难勘破追踪。
好沉的心思,这便是暗算,日后事发,二人前情消尽,百口莫辩。
“二姑要管,便没什么素来。动手。”贺行致跟在贺凛身后道。
贺北臻和贺梓得令,走至其中一人左右两侧,二人各抓住一条膀子,使劲儿一卸。
“啊!”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啊!”
“果然是云氏派你们……啊!”
如此卸了二十个人的胳膊腿儿,惨叫声此起彼伏。
廿青阁刺客也是千磨万锤出来的狠角色,竟挨不住卸胳膊这两下,钻心的痛直冲天灵盖。
“放心,都只是脱臼,待我们走后,你便可放信号叫人来了。”
贺北臻边卸边笑,惨叫的刺客一边感叹她美貌惊人,一边直发怵。
“他俩下手从来没准儿,超过一个时辰没接回去,胳膊就废了,各位刺客大哥抓紧些时间。”
贺凛好心提醒,引来嘈杂的谩骂。
这不被揍的不敢挑衅打人的,直骂围观的嘛。
腿上插刀那位眼神惊惧,手头暗暗攒力,发号施令的黄毛丫头逼近了,卸胳膊漏了他,只要挟持这个丫头……
“惦记惦记腿,少寻思我。”袖中掏上两个来回,缠金线的瓷瓶,朱砂墨圈着个琼字。
居然一眼看破他的计划!那人迟疑观望,没药先生的专用瓷瓶,比瓶里头装的药更金贵,从来没在谁手里见过,这些人是哪家富商大贾的门客?
贺凛把瓶子往地上一摆,“一时不慎刀脱了手,抱歉,这瓶金疮药你收好。”
略微晃悠的刀把,沿着刀身上下磨蹭两眼,贺凛又道,“这刀呢就当给你赔礼了。”
刺客眼珠瞪凸出来,拿凶器赔礼?!小丫头片子羞辱谁呢!
“那怎么行!蔽月刀贵着呢!”贺梓一溜烟跑过来拔了刀。
明明不见沾血,还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擦。
刀口崩掉小块,定是方才二姑奶奶摔倒给磕的,她那力气一贯是大,否则如此宝刀哪能这么容易就崩口,回去请曾先生修补修补。
当初老族长出借碧罗八宝,一套八刀,蔽月为首。
族长都换了一茬,八宝久借无还。
贺流光便为族长,到底是小辈,不好开口讨还,每回翻完账本都要心疼半宿。
刺客咬牙,身子颤巍巍地抖,这小子好快的身手,压根没瞧见碰他,怎么就不能动了。
贺北臻紧接其后替刺客止血,贺行致撒上金疮药。
跟平时一个炒菜,一个下佐料似的熟练。
人有他们照料,贺凛扭脸跑去瞧缁衣男子。
“给各位瞧大夫。”贺行致放下两锭金子,收回了金疮药的小瓷瓶。
贺行致才起,大腿插刀那厮立马抬手向空中发出响箭,顺手撸走了金锭。
阁中任务佣金只得两成,日常兵器养护,负伤医治,处处都得用钱,后头大家伙开了棺材铺,从生到死一手包办,赚些外快,阁主大发慈悲,只要了五成抽成。
两锭金子,高等任务都得接上二十起。
阁中排位前一百的高手,一年也接不了十起高等任务,何况他们这些排位靠后的。
俱不在乎,贺梓三人停在丈外等候。
贺凛一门心思在缁衣男子身上,他腕上会不会也有半朵花鹤翎?满身血污,叫人心里头不好受。
他的眼神古怪,实在不像生人,始终不肯放下的手护的什么,“公子如何称呼?”
刘一打量几个来回,小凛气色尚可,贺流光照顾还算上心。设计小凛失忆的账他记下了。
怀里毛茸茸钻了钻,第一时间听出贺凛的声音冒头偷偷瞧,贺凛哪里还认得,十二察觉不对劲,昂着脑袋征求刘一意见,没有贸然离开刘一飞扑到贺凛身边。
手盖住猫耳,轻点猫头,十二钻回衣襟躲好。
贺凛当他满脸迟疑戒备,似是不能确定她来自何方势力,怀里有只小猫?打群架还腾出一只手护它,保底五成良善之辈。
猫,男人,难道是梦中旧识?
“公子宽心,我是——”
不等她说完,从天而降十七个衣着与那二十一人如出一辙的刺客,只是通身变为暗绿色。
“何故与我廿青阁为难!”定是得了风声,觊觎小山君前来抢的,为首的人离贺凛最近,说话间朝她下刀。
“住手!”贺行致三人一起喊,中气十足,震得持刀人真顿住看向他们。
贺行致道:“我等路过。”
贺梓道:“这一刀你敢砍下去试试!”
贺北臻道:“生死簿上写阎王爷名儿呢,都说了找乐子不要到阴曹地府。现在换地方,尚留残命继续以多欺少。”
三个人一人一句,把刺客气得够呛。
贺凛没空管脑门快要劈下来的长刀,望住刘一,若有所思。
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伤成这样,少不得宽衣解带上药包扎,届时找花纹记号岂不名正言顺。
她贺凛恶名累累加身,掳掠个把美男子算不得什么。
贺梓直叹这位公子单一张脸叫人眼热难移,更别提那叫人心头挠的身板,简直是话本人物,心地不知是黑是白。
贺北臻喜上眉梢,贺洲那厮也算做了件好事,端看他生得如斯身貌,谁有心思管他黑白。
贺行致面无波澜,眼神在刘一和贺凛之间只一个来回,继续望向刺客沉默。
贺凛心头疑虑难消,方才眼疾发作,刀脱手飞向此地,实在是太巧合了。
当日小凛也是如此,刀临头不怵,受万般苦楚,刘一眼里浅浮心疼之色。
“大言不惭!”
“云氏就派了你们几个过来?便有天大本事,制住我们兄弟就能救人吗!”
“惹我家阁主动怒,怕你等悔之晚矣,不若现在速速离去,此事我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既然敢来,自然乐意找死,何必再替他们着想。”
“废什么话,一起做了!”
暗绿衣的人挥着刀,不听劝地继续砍。
刘一皱眉,眼上挑,一剑倒刺,挡下贺凛脑门的刀。
贺凛侧头斜探,两指敲击刀面,反手一掌。
暗绿衣人的刀震得脱了手,人被打退极远。
如今贺凛旁的不提,斗殴的本事是一等一。
就为这一条,再有天大的风言风语也不敢骑到她脸上来。
周遭的全瞥了一眼地上的断刀,沉默地又瞧上贺凛。
好像晓得那三个行动全凭小丫头言语的原因了。
我的刀!断刀刺客大惊失色,吃饭的家伙事儿废了,掏空积蓄才从朏市得了这把神兵,修复又是一笔大开销!
刘一心思转得飞快,东西两栖境地气是好,小凛武艺精进神速,贺二姑武艺超群的消息,不曾添油加醋,小凛总也盯着他瞧,嗜好美色的传闻莫非也是真的,既然如此。
“你解决他们,我随你回去。”
隐忍伤痛的脸,好看到晃眼。
你带小狗遛弯儿,路边小猫跟了二里地,不抱回家,狗都不能让。
“成交。”贺凛作势撸袖子。
廿青阁势大不假,但贺二恶名远播,抢个把人,手到擒来。
“慢动手!”三人脱离缠斗,冲将过来,拦住贺凛。
“小凛你先带这位公子回去,这里我们料理。”贺北臻看一眼刘一,把贺凛往他那边推了一把。
“我直接料理,快的很。”贺凛不管不顾继续撸袖子往回走,完事儿还得替族老挖土呢。
“二姑奶奶,前两天打伤的东里保还在救治。西陵宇也还昏迷中。”贺梓单手横前,倒退着阻不住贺凛行步。
“南荣朝倒是醒了,得坐半年轮椅。”贺行致抱臂提醒。
贺北臻挽住贺凛的膀子,“廿青阁若是伤亡过半,韩阔必定找上门要族长赔钱。
账本再厚两分只怕族长精神撑不住。小凛你要三思。族长要是病倒了,每月的族会可就要你主持了,十八个长老,你一个人应付,想想那个无聊至极的场面,十万个恶鬼都能原地超度。”
“韩阔要账,一百要五百,一千讨一万,恐怕族长应付不来。”贺行致道。
刺客观望片刻,面面相觑,三个后生倒是挺了解他们阁主。
韩阔,廿青阁主,甚少露面,但见他阁中刺客数众,弑神杀鬼,百无禁忌,皆因韩阔其人恶过垠崖谷四凶,不惧神佛阎魔。
手底下刺客为达目的,前赴后继,送尽人头也不肯罢休。
贺凛双眉见凑,韩阔这样的才是正经该忌惮的主,她下手实在不至于没轻没重,那三子受何所累,东里,西陵,南朝三族心知肚明。
流儿常为她与六族长老龃龉,三次伤人风波叫六族不明就里的,更笃信她这个二姑奶奶不事生产,仗武恃辈,肆意欺人。
后头暗绿衣人面面相觑。
“他们搞什么鬼?”
“故弄玄虚!”
“方才听到一个二姑奶奶,难道是。”
罢罢罢,贺凛退了回去,一点点把袖子卷下去,“那我先送这位公子医治,待会我再回来布置,公子,请吧!”
架上抽剑欲倒的刘一,慢吞吞地往出走。
刺客一拥而上,贺北臻抬手挥袖,漫天飞针,密如细雨,拦住去路。
雨针防不胜防,刺客眉心见赤,动弹不得,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头!
贺凛没卷完的袖子边,露出的花鹤翎印记,刘一瞧个仔细。
正应前日,岳津迷敲他胸口突然生出来那半朵,小凛恢复记忆,关窍恐在此处。
“你且安心找大夫去,这里我们自会布置好。”看两人半天走不出一丈,贺北臻直喊,“你倒是用轻功啊!”
“我也得飞得起来啊!”
重伤脱力,高她大半个头,沉的很,轻功惯是不稳,何况带个人。
“有劳姑娘了。”刘一硬忍下笑意,低下眉眼就是贺凛吃力的脸圆乎乎的,手臂身侧软绵绵的,馒头村的日日夜夜历历在目,叫他耳根子直烫。
羞赧险些收敛不住,心思里蝴蝶化鹿,心鼓咚咚震胸口,贺凛抽两分精神就能发现,可她惦记别的压根注意不到。
江湖传她贪杀成性,实际轻易就被劝住,还要向被刀伤腿的刺客赔礼。
望向他的眼神十二分的干净,外人却当她色中恶鬼。
如此不知轻重的谣言,只有贺流光那家伙能添油加醋到这种地步。刘一深思未罢,肺腑听得心言。
岳津迷道,贺凛心思多,如今失忆,不可强灌前事,不敢稍有瞒骗,却是好哄,只需剖白赤忱,纵千计挑拨,万言离间,绝不疑你。
失忆与否,从来不是剖白赤忱的条件,对小凛,什么都讲得。
贺凛心思也飘进岳迷子的话:合该学学那小子,做个好骗的人,这样大家都开心。
又瞅漂亮男人两眼,好骗的人?好骗人还差不多。
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