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夫离开,与贺北臻三人正好碰上。
三人再入房间,就瞧见贺凛对那缁衣公子上下其手。
“不可!”贺行致喊声不低,贺凛的手粘在刘一胸口正扯不下来,这么一叫手立时三刻断开。
“天黑再动手也不迟许多嘛。”贺北臻笑得跟猫才偷了腥似的。
贺凛直起腰还没站稳,三人将她拉离床沿,她忙解释:
“我给他包扎,顺道找找他身上有没有线索,也好通知他家里人。”
脖子,胸口和手腕都没见花鹤翎印记,左手腕那只和她所戴样式极近的镯子叫人在意。
穿着一丝不苟,用料上乘,拿去当铺,少说能换十两银子,带刀痕的镯子却像个修补不了的瑕疵压底货,卖个二十文都是估高了。
姑娘送的吧。
打她腿上那东西不知藏在何处。
打出暗器那厮手段精细,还是有迹可循,林中摔倒可不是碰巧。
三人满脸不信。
路遇齐大夫,张口便称夫人,言下之意贺凛对自家郎君的伤势甚是担忧,一直皱着眉头没离开过眼,要他三人开解开解,别伤了身。
三人笃定她定是做戏误导人家大夫了!
“我好色不假,可趁人之危,良心有愧。”贺凛平心解释,并不凑效。
“这位公子确生得好相貌,这样好看的紧你都不上心我才要担心。”贺北臻偷笑不停,“担心你哪天看上我了再。”
也不是不行,贺凛张口不待出声,又听贺梓道,“是啊,二姑奶奶也老大不小了,族长为你的婚事操心这么久,这位公子来的正是时候。”
“纵使有意,也得看这位公子是何态度。”贺行致道。
“我看这位公子方才在林中一直盯着小凛,二话不说就答应跟小凛走,起码不是无情之人。”贺北臻瞧两眼刘一,瞧两眼贺凛,般配。
“这么一说,倒是真的瞧都没瞧咱们一眼。”贺梓记性好得很。
盯着她?他会不会也得了岳姓小子的纸笺,贺凛陷在思考里就没出来。
“此事后议,青天白日,合该谨守礼仪。”贺行致正经非常。
“对对,等天黑了再动手……”贺北臻道。
“天黑更得守礼!”贺行致连忙打断。
“是是是。”贺北臻歪着头笑,“人伤得这样重,守礼先守人嘛。”
贺行致无奈笑看贺北臻,听她打岔惯了,“夫人一称不甚妥当,以后不可开这样的玩笑了。”
三个人都打趣才没意思,总要有个正经人,红脸白脸唱起来,才最有意思。
贺行致说的话贺凛一句没听进去,回过头盯着床上人从头到脚地扫视,古怪热流也从他身上经过吗?视线最后停在胸口,手刚刚吸附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呢?难道要特定环境才出现?
“二姑奶奶这如狼似虎的眼神,跟要吃了人家公子似的。”贺梓道。
“眼巴前的珍馐美馔,叫旁人咬了一口,反更引垂涎。”贺北臻道。
“确实叫人垂涎。”贺凛幽幽开了口,翩翩君子,伤重不能自理,叫男男女女的,心陷虚情难自拔,要是存些个歹意诱骗利用,抢了各门各派的秘籍收为己用,借此傲视江湖,也是寻常事。
想罢又觉好笑,镜湖小筑话本子摞了一墙,没事儿就翻几页,不知不觉就看完了。
“咳咳……”时机恰好,刘一悠然转醒,将欲起身,却虚弱不能,贺梓坐到床边小心翼翼扶起他。
懵懂眼神,俨然失忆。
贺行致讲述林中前情,刘一抱手,“四位救了我,在下感激不尽。”
到底底子好,居然不用睡到明早。
“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且安心养伤。”贺行致道。
“四位原不该插手此事,若因此连累四位牵扯其中,在下于心难安。”
缁衣尽褪,一袭白色,夜狼邀月,身转银龙出海。
于心难安,是怕她发觉暗器是他所打么。
林中摔倒并非贺凛一时不慎。
不明来物,又快又准击中了她的腿,倒地之时又来丝线一般的坚韧东西缠绕刀身,拉扯致使刀脱手飞插至前。
蔽月刀上的崩口就是韧丝拖拽所致。
彼时无暇细想,只一心救他走,齐大夫看诊时,方才盯着腿上的痕迹,剖析早发觉的事儿。
左右廿青阁的也不识好歹,前时派人摸到她侄儿门上,三千银两贺族长的笑话还多听大家茶余饭后地聊,气煞了流儿,一并收拾收拾也好。
形纹辨出乃是彭越国陵北云氏独门暗器天地无极符。
他与云氏必有牵连,难怪方才廿青阁的人误以为她四人是云氏派来的。
彭越国境,陵兰北州的云氏,将门之后。
一门三子四女,一个行商,四个效力朝堂,幺子幺女尚在学堂,其中二小姐为了抓捕法外之徒多在江湖走动。
云二小姐身为官差,权涉衙门口,少结梁子。不至于同廿青阁纠葛至此。
天地无极符本为追踪行迹所用,入体无形。
此人赋此符实体打出,追踪暗器做击打用,百步之外,一击即中,未曾察觉便大摔,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如此说来廿青阁区区二十一人能奈他何?他却伤重至此?
赋天地无极符以实体,分明是等她察觉,何故如此大费周章,此人究竟意欲何为,毫无头绪。
此行去找没药,正好解符,这小子盯她的行踪作甚。
“不知公子哪里人士,可还记得家中人?怎的同廿青阁结下深怨?”贺凛道。
“在下……”男子似有难言之隐。
“二姑奶奶这就开始问人家家里情况了?”贺梓道。
贺行致看贺梓一眼,又朝男子道,“我家小姐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唐突,公子莫怪。”
“总要问清楚,也好为公子日后打算。”贺凛不肯松口,当着阿北他们的面问出个一二三的,免得他日后耍赖狡辩。
“不瞒四位,在下脑中混沌,全记不清了。”男子皱眉抚头,似乎疼痛不已。
齐大夫铺好了路,不走一段岂不是不给名医面子。
贺凛盯紧他神情变化,好嘛,要是齐大夫不说失忆,他当如何?
“如此公子好生休息,不忙想其他。舍下另有琐事,恕我四人先失陪。”
贺凛将人叫到屋外,引人走过长廊,确定离屋子够远才停下。
“阿北,你待会留下照顾他可好?”
贺北臻戒备之心最重,出手利落又够狠,贺梓太过单纯,贺行致这人摸不透行事风格,贺凛盘算着留下阿北再合适不过。
贺北臻勾住贺凛肩膀头子,小声附耳,“你担心他居心叵测不无道理,我也瞧他图谋不轨。”至于图的是什么,就见仁见智了。
论心意相通,还得是阿北,两个人对视一眼,瞧向贺梓,这样的猜测独独不能叫这小子知道。
“阿北是女子,诸多不便,我留下吧!”贺梓当她俩点自己呢,立刻毛遂自荐。
“我确实不会照顾人,让小梓来吧。”贺北臻笑得古怪,小凛断不肯让贺梓去的。
“不行。”贺梓留下,底细不用套都吐得干干净净。
“有何不妥?”贺行致明知故问,两双眼齐刷刷瞧过来,贺梓是真不明白。
这小子一根筋,不能把话说太白。贺凛正盘算怎么糊弄这小子,贺北臻收手抱臂,“小梓我问你啊,平时你二姑奶奶是那平地摔跤的人吗?”
“是啊。”贺梓不假思索。
贺行致看着贺凛若有所思。
昂?武林高手平地摔哪里正常了?
“那我再问你,二姑奶奶几时刀脱过手了?”
“今天不是二姑奶奶第一次拿刀么?”贺梓道。
“对啊小凛,你头回提刀,前两天还碎了没药一只碗,是不是累着了。”贺北臻拉起贺凛的膀子,又捶又捏。
“族长可赔了不少东西呢。”贺梓道。
阿北这家伙也看起热闹来了,贺凛视线从贺北臻处转至贺梓,“那小梓你去吧。”
贺梓应下,扭头就走,贺北臻一把拽住了人,“小梓走,找你有点事。”
方才林子里一个两个精得跟猴儿一样,这会子装疯卖傻还挺顺当。
贺行致跟过去两步,“二姑不必担心。”
贺凛一听,满怀希望地回头。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今日平地摔倒,还没抓住刀这件事,我三人是不会说出去的,无损于你的颜面。”
?贺凛左眼微抽,嘴角连着扯开,龇出左侧虎牙,贺行致这家伙比阿北还精,装什么装。
“三天两头睡到日上三竿,疏于练武难免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族中上下若是知道此事,想必都会心怀安慰。”
好一个心怀安慰。眼不抽了,牙还呲在那儿。
日后必多去关怀族里,叫他们受受她贺二姑的慈爱。
“这样以后也能少几个东里保,西陵宇,南荣朝……族长原本还十分担心,外人都知道二姑如此凶残,终身大事不好解决。现在总算有点机会了,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传信给族长。”贺行致拍拍贺凛的肩,一拐弯就不见了。
贺凛立在原地,半晌无语,两个看戏,一个真傻,指望不上,她自己防着点也就是了。
趁此机会,若能拦下任何有损两栖境的诡计,也好借此洗清她贺凛凶残成性,好色之徒的名声。
贺凛出府采买干粮衣物,找一辆适合伤患躺卧的马车。
贺梓入屋照看,已同他说了要去找没药先生医治的急事。
“不知四位恩人如何称呼?”
“公子言重了,我叫贺梓,和我一起的姐姐叫贺北臻,阿北身边的大哥叫贺行致,救你的是我家二姑奶奶的意思,否则我等不插手境外闲事。”
反正插手了,族长也不能把他小姑姑怎么样。迁怒到他头上,二姑奶奶和阿北也拦得住。
方才阿北嘱咐,这位公子是将来的熟人,不必诸多提防。
“二姑奶奶?”
“是,她姓贺,单名一个凛字。”
“贺。凛。”刘一喃喃在口,念念于心。
“别看二姑奶奶年纪小,却是我六族的长辈,家中行二,长老们皆尊称一声二姑,再小辈些便称二姑奶奶。”
两栖境五族由长族贺氏统领,外界多称六族。
“原来是两栖境长族姑姑贺二小姐。”
“公子千万别误会,二姑奶奶并非传闻所说的在世罗刹斯,虽然确实脾气不太好,还喜欢打人,下手也重,族长为此赔了不少银子,生得也没有罗刹女那般漂亮……”
床边十二呲牙竖瞳,作势要扑上贺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