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半日,听闻羌卢有要事,召十八皇子回朝。
栾忬动身离开,栾憬暂留。
之前担心迟星识破谨箨真身,携私报复,如今身没识破,报复先来。
迟星来瞧,不见阿福,急急询问。
但求一劳永逸,贺凛道阿福得了些宠爱愈发摆不正自己的位子,既然伤病迟迟不好,便直接替她了断,免占她东凰殿地,多晦气。
尸首?自然是挫骨扬灰,遍地都是。
听闻迟星有匹爱马,围猎时发了狂把他摔下地。
弟弟好性儿,不舍责打,当天夜里马厩着火,迟星爱马与另外十八匹马儿全部烧熟。
迟星泣泪难止,派人妥善安葬,十八匹马同葬爱马穴中。
迟华好奇,请了个名不见经传的风水先生,悄悄送人去瞧,瞧好了,管这叫夜火送星,十八匹马都是殉葬的物件儿。
梦里头没叫迟星送到马坟里去,真该谢谢他手下留情。
贺凛看着那小子,笑得比他更人畜无害。
身边的眼线,便宜娘插了一个,便宜舅派了四个,还有两个,是迟星塞进来探查谨箨日常的。
迟家人好嚣张,就这么把她当傻子,认定她无力还手。
平日由着他们通风报信,从未阻拦,这回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陈一町效力迟氏多年,暗中调派两个可靠宫人的手段还是有,方才花园里放倒眼线的黄雀,就是贺凛让陈一町找的人。
冷血无情的摄政王,在她求了恩典当天晚上,就派人截杀陈氏兄弟,幸而濮阳吟带人接走陈氏老夫妻,贺凛嘱咐陈氏三子前去告别,因此得濮阳吟相助,三子假死保命。
迟家人眼高于顶,拿捏旁人软肋太习惯了,从来认定别人没本事没胆量违逆他们,倒方便钻空子。
所谓料理阿福的院子地全部翻新,挖出来的泥装足一只坛子,捧到迟星跟前,问他要不要。
特地把眼线摆在视线最好的位置,为她亲爱的弟弟准备的好戏,叫去问八百遍,也还是那只坛子。
迟星抱紧了坛子泥回去,哭哭啼啼,高烧不退,呓语连连。
便宜妈和舅父怒极,区区婢子,宁可料理也不肯送给迟星,斥她欺吓亲弟,害他病重。
迟星对她这个姐姐何其爱戴,责她冷血寡情,狼心狗肺,给了她二十大棍。
差点没给她打撅过去。
有些东西,躲来躲去,也还是会落到头上。
陈氏兄弟乍闻此事,大惊失色,只以为寻得靠山,原来是个疯人?
陈二丁几乎要站不住,他原本还等着阿福姑娘伤愈,求大殿下让他看看阿福姑娘。
陈三示看着大哥陈一町不置一言,当日回来,朱湛早该告了黑状,是大殿下开口索要,摄政王才不闻不问,留下他兄弟性命。
父亲母亲也是大殿下为他们救回来。
为保周全,已送至东西两栖境。也不知大殿下哪来的人脉关系,居然能让贺氏收留爹娘。
陈一町永远记得,当日付园围堵,大殿下舍弃己身安危,让他三人先走。
这样的大殿下,便是冷血手狠的疯子,他们也不能罔顾恩情。
何况,羌卢皇子离开陵北,他瞅见身形极似阿福的人,虽然是个男子。
陈二丁这才又出人气儿,如此说来阿福姑娘安然无恙,只是被羌卢皇子带走了。难道是大殿下同他们做的什么交易,把阿福姑娘给卖了!
陈一町攥着领星符,敲了敲二弟的脑壳,你清醒一点,付园跟前殿下尚且不曾抛下阿福,又怎会如此。
听说二殿下去东凰殿一日勤过一日,多半是殿下自知护阿福不住,暗中替她找了托付。
陵北暗潮汹涌,早有风言风语指摄政王意欲罔顾人伦,陈一町暗立重誓,便倾所有,护大殿下周全。
从此世间,陈氏三子唯有大殿下一个主子。
后面的事儿与梦境无差,一直到屏风之事当日。
迟星如期而至,邀她往蔺笑白住处玩耍。
贺凛不曾推脱,不去,到时候变了法儿地照样轮到她头上。
刺客鬼鬼祟祟,熟门熟路进来了,贺凛朝屏风后头瞧,窗户抬高了半扇,正好。
“姐姐,迟星害怕。”迟星就着袖子攥住了贺凛的手。
多无辜的一张脸,分明还没到逃命遇刺的时候,梦中几乎废掉的右手仿佛在隐隐作痛。
前时续在马车梦境之后,又做了新梦。
梦里头,母亲对蔺笑白说,刺客是舅舅派来的。
母亲担心她和弟弟的安危,派人送他俩离宫去烜照找父亲。
走的前一天,迟华去找了蔺笑白,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想再看这个名义上的爹爹一眼。
蔺笑白果然知道他们要走,让她保护好迟星。她知道蔺笑白要留在母亲身边。
子夜,护送她和弟弟的人来了,男的叫张环,女的叫赵静。
她认得赵静的眼睛,也认得那只右手,小拇指缺了指甲和那日母亲殿中的刺客一模一样。
她都认得,蔺笑白会不认得吗?
临走时,母亲要她和弟弟日后回宫防着舅舅。
她忽然明白母亲为什么不替蔺笑白辩解,明白蔺笑白为什么三缄其口,明白母亲为什么说刺客背后是舅舅。
离宫前往烜照国都缁京的路上并不顺利,一群蒙面人半路出现,奉命来取她和迟星的性命,紧追不舍。
迟华谨记母亲和蔺笑白的话,拼了命也要护住迟星,为此右手差点被人砍断。
蒙面人终究没有得手,赵静带着毫发无损的迟星往他处奔逃,张环则领着她到了缁京。
山高水长,难得喘息,右手伤口反复崩裂,加上衣裙浸染思追之毒,落下病根。
“眼不见耳不闻,就不怕。”贺凛拉住迟星的手捂在他两鬓后,抹平他纯良如小狗的眼睛。
“自己按住,姐姐要去如厕。”翻身跳窗,拔腿就跑。
迟星斜过半边身,两指岔开,半只眼锐利地瞥着晃悠的窗,“姐姐,舍不得丢下迟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