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整洁..."伊尔哈喃喃自语。她突然想起去年胤礽染风寒时,小太子烧得满脸通红,却还惦记着要把《论语》注解写完,生怕耽误功课让皇阿玛失望。那孩子骨子里的要强,与史书上记载的何其相似。
窗外风雪渐急,吹得窗棂咯吱作响。伊尔哈的思绪飘得更远——历史上康熙后来在谕旨中痛心疾首地写道"毫无忠爱君父之念",可谁又知道,当时的胤礽或许只是不想让病中的父亲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就像仁孝皇后当年,明明产后虚弱得站不稳,还要强撑着梳妆整齐才肯见康熙一样。
这个自幼失去生母的孩子,或许早就习惯了把情绪藏在得体之下。
"得改..."伊尔哈轻轻合上史册,心里已有了盘算。明日就让胤礽"不小心"打翻茶盏,后日再教他如何在康熙面前撒个娇。既然史书说父子隔阂始于过分端庄,那她就偏要教出个在外端庄得体,但在康熙面前是个会哭会闹的“双标”爹宝太子。
……
之前去了尚书房之后太子越来越有储君的样子了,这是康熙想看到的,虽然偶尔他也会有些失落,不过是有一种来自老父亲的纠结。
可康熙近日发觉太子有些反常——那个已经初具储君威仪的小少年,突然又变回了黏人的小娃娃。前日批阅奏折时,胤礽竟抱着《资治通鉴》蹭到他身边,非要挨着坐;昨儿个考校骑射,小太子射完箭不急着听点评,反倒眼巴巴地问"汗阿玛瞧儿臣这袖口是不是蹭脏了";今晨更甚,乾清宫议事结束,这孩子磨磨蹭蹭不肯走,最后竟腆着脸讨了块他碟子里的芙蓉糕。
这种变化让康熙既困惑又隐隐欢喜。他特意召来太子身边的管事太监梁九功询问,这太监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太子最近常去永和宫。
这日处理完朝政,康熙信步来到永和宫,准备询问伊尔哈太子的事情,顺便看看这里的孩子们。刚跨进院门,就听见里头笑闹声一片。昭宁公主正追着只白兔满院子跑,五公主在一旁拍手助威;胤禛和胤祉蹲在廊下,专心致志地给小狗梳毛;而他的宝贝太子——康熙挑眉——居然毫无形象地趴在伊尔哈膝头,任由昭宁往他发髻上插绢花。
"皇上圣安。"伊尔哈想起身行礼,却被太子扯住了袖子。小少年这才发现皇阿玛来了,慌慌张张要站起来,结果发髻上的绢花掉在了康熙脚边。
"保成近来..."康熙弯腰拾起绢花,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倒是活泼了些。"目光却看向伊尔哈,带着询问之意。
伊尔哈笑而不答,只招呼孩子们过来见礼。昭宁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康熙的腿,五公主也大着胆子献上新学的刺绣。在一片欢闹声中,太子悄悄拽了拽康熙的衣角:"汗阿玛...儿臣昨日射箭中了红心..."
康熙心头一动。这语气,这神态,活脱脱是保成三四岁时的模样。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太子的脑袋,完全忘了上个月还教导儿子"储君当庄重"。
直到用膳时,康熙才寻着机会低声问伊尔哈:"太子这是?"皇贵妃正给昭宁擦嘴,闻言笑道:"孩子嘛,该撒娇时就得撒娇。"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正在给弟弟夹菜的太子,"总比憋出病来强。"
窗外夕阳西沉,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康熙望着太子认真教胤禛用筷子的侧脸,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非要他喂饭的小团子。心底某处柔软被轻轻触动,他伸手给太子夹了块樱桃肉——这是胤礽小时候最爱吃,长大后却不好意思多夹的。
从此以后太子和康熙的感情更好了,只要胤礽在外面撑起太子的仪度,私下里黏人康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太子跟三阿哥都差了三岁,在弟弟们面前一向是成熟稳重的太子殿下,所以他这样的双标只有保清知道。
……
这次保成和康熙之间的小矛盾让伊尔哈想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青霉素的发现是人类现代医学的里程碑,她当年上课的时候也是详细学了的,现在开始着手准备,这几年应该就能成功,到时候康熙的病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伊尔哈将青霉素的研究笔记仔细收进紫檀木匣,锁好藏在多宝阁的暗格里。转身从案几上取过佟佳夫人上次送来的那摞文稿——那是府里特意为公主们编纂的《闺训图说》,里头还夹着几页她嘱咐母亲添补的私密内容。
指尖拂过纸页,伊尔哈不由想起纯禧公主日渐抽条的身形。那个曾经跟在弟弟妹妹身后转悠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隐约有了少女的风姿。再过两年,就该教她些不一样的学问了。
她抽出其中一页,上面用工笔细细描绘着女子月事带的制法。这是她特意让母亲找经验丰富的嬷嬷补上的,连熏艾止痛的方子都列了三四种。旁边还备注着:"须得用软棉布,宫中贡缎虽华贵却易磨伤肌肤。"
翻到后面,是几幅讲解身体变化的图画。伊尔哈用朱笔在"女子十四天癸至"旁边添了句"因人而异,或早或晚皆属平常"。想起历史上那些因初潮不调而乱用虎狼药的宫妃,她又补了张食补方子:当归羊肉羹、红枣桂圆茶...
"娘娘,"琉璃端着茶进来,"纯禧公主之前还在问,何时能学骑马呢。"伊尔哈闻言一笑,在备注里又添一行:"月事期间忌剧烈运动,然缓步走马反可缓解腹痛。"
三月的春风拂过紫禁城的红墙金瓦,御花园的垂柳抽出嫩绿的新芽。就在这草长莺飞的时节,一道圣旨如春风般传遍六宫——晋封钮祜禄氏为僖贵妃,仍居永寿宫主位。
册封典礼那日,永寿宫前的海棠开得正盛。钮祜禄贵妃穿着新制的吉服,朝冠上的东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臣妾叩谢皇恩。"钮祜禄氏的声音清泠如泉,倒是与"僖"这个封号相得益彰。
礼成后,伊尔哈特意去永寿宫道贺。刚迈进宫门,就看见檐下新挂了一串青铜风铃——那是蒙古贵族用来祈福的物件,铃铛下缀着的狼牙还是孝昭皇后当年的嫁妆。微风吹过,铃声叮咚,仿佛姐妹二人在隔空低语。
正式册封贵妃后不久,伊尔哈就将内务府发放份例和一些其他的宫务交给了僖贵妃,还在六宫请安的时候明确通知各宫,自今日起,六宫宫务由贵妃主理,四妃协理,每月月底跟自己汇报一次即可。
僖贵妃入宫已近一年光景,这段日子里,孝昭皇后生前最得力的大宫女青玉始终陪伴在侧,将宫中错综复杂的人情往来、繁琐细微的规矩礼数,都一一细细说与她听。
"娘娘且看,"青玉捧着账册轻声道,"这景阳宫的炭例比别处多三成,是因当年戴佳常在产后体虚,皇贵妃特意加的。"她指尖在纸页上轻轻一点,"如今戴佳常在已晋为贵人,这例倒是可以改回来了。"
接手宫务后,僖贵妃很快就展现出过人的才干。她将各宫用度重新梳理,该增的增,该减的减,既不失体面,又杜绝了不少浪费。有回查出广储司虚报采买价格,她也不急着发落,只将证据默默收好,待到月底与皇贵妃核对时,三言两语就处置得妥妥当当。
青玉就像影子般默默辅佐。每当僖贵妃拿不定主意时,她总会适时递上一盏参茶,状若无意地提点两句;遇到难缠的管事太监,她又会恰到好处地搬出孝昭皇后当年的旧例。最妙的是她总能在僖贵妃疲惫时,变出孝昭皇后最爱的杏仁茶,让新主子在熟悉的味道里放松心神。
如今永寿宫的日常已井然有序,僖贵妃渐渐也摸索出了门道——每月初五发放份例,初十核查账目,二十日预备下月用度。青玉将这些都编成小调,方便主子记忆。
"主子辛苦了。"青玉适时递上热帕子,"奴婢瞧着,您比先皇后当年接手时,还快上半个月就理顺了呢。"话里带着几分欣慰,几分追忆。窗外的海棠被风吹落几瓣,正好飘在摊开的账册上,像极了当年孝昭皇后最爱的簪花笺。
……
伊尔哈如今可算是卸下了一副重担。过去执掌六宫时,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处理各宫琐事——从嫔妃们的胭脂水粉份例,到皇子公主们的四季衣裳裁制;从节庆宴席的菜式安排,到宫女太监们的月钱发放。那些没完没了的对牌、账册、礼单,像永远理不清的乱麻,日复一日消磨着她的精力。
如今可好了,僖贵妃接过了这副担子。伊尔哈只需每月底听听要紧事的汇报,偶尔在重大节庆时露个面指点一二。其余时间,她终于能安心躲在永和宫里,摆弄那些瓶瓶罐罐的青霉菌培养皿,或是陪着昭宁公主扑蝶玩耍。
"娘娘,景阳宫来问端午的香囊式样..."琉璃刚开口,就被伊尔哈摆手打断:"去永寿宫回话。"她正忙着给昭宁梳小辫,头也不抬地补了句,"往后这些事,都让她们找贵妃做主。"
就连康熙都察觉出变化。有回来永和宫用膳,随口问起中秋宴的安排,却见伊尔哈笑眯眯地推说不知:"如今这些琐事,僖贵妃比臣妾清楚多了。"说着还亲手给帝王斟了杯菊花酒,"表哥尝尝,这是臣妾新酿的,正好能清清火气。"
最开心的要数昭宁公主。往日伊尔哈处理宫务时,小丫头只能在旁边自己玩。现在可不同了,姑爸爸有大把时间陪她翻花绳、讲故事,甚至还会带她去御花园捉萤火虫。
这日伊尔哈躺在摇椅上小憩,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算盘声——那是僖贵妃在核对各宫夏衣的料子。她惬意地眯起眼,心想这甩手掌柜当得可真舒坦。昭宁趴在她膝头数花瓣,小丫头突然仰起脸:"佟娘娘最近笑得比从前多啦!"
是啊,伊尔哈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蛋。不用再为哪个嫔妃的脂粉不够细腻操心,不必再为哪个阿哥的衣裳不合身费神,这样的清闲日子,可不就该多笑笑么?窗外的石榴花开得正艳,一如她此刻轻松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