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朝三十一年隆冬,大雪纷飞,下了一日一夜。
兖州府某个县令的府上,红艳艳得格外刺眼。陶夭夭双手双脚被拇指粗的绳子结结实实捆着,艰难地从喜床上往下挪。
就在今日白天,她还满目怀春,抱着对婚后生活伉俪情深的梦,跟随夫君亲迎的队伍,朝汴京城赶。
谁知她的夫君燕玖早已悄悄改了道,将她转手卖给一个县令做第十一房小妾。
那些融在心底暖乎乎的甜言蜜语,一路上的信誓旦旦,全在她被丢进这个院子时抹灭,她像是个被丢弃的玩物。
陶夭夭永远忘不了燕玖转身临走时,朝她轻蔑唾笑的嘴脸,
“你这贱人就只配沦为这个下场,妄想高攀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可分明,是他百般哀求,使劲了手段,才让父亲看到他求娶的决心!
父亲贵为转运使,是他们高攀了自己!
为什么行到半道要这样对她?
如果不愿,为什么还要求娶!为什么不在迎娶前退婚!
“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陶夭夭眼尾爬满细密的红丝,哀求和哭泣已经没了用处,只剩干涸的河床皲裂的纹路。
燕玖没再看她一眼,冷哼道,“不放过我?那得看他有没有命!”
朱红色的大门轰然关合,阻断了陶夭夭的一切。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就在刚才,她抵死不从县令的魔爪,一头撞在了桌角上,她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失,身体很沉很沉,沉到了万丈冰窟里雪藏。
弥留之际,她见到屋门被踹开,一男子一身紧素紫衣走进,外面裹着的黑色大氅卷带稀稀落落雪花粒,一脚把县令踹翻在地。
他垂眸看见陶夭夭,示意手下查看。
可惜,她已经没了生机。
就差半盏茶的功夫,如果她能与县令再虚与委蛇……
再一睁眼,竟然还是这个肮脏红艳的喜房。
陶夭夭在半个时辰的愣怔后,确定自己再一次活了过来,她的脚尖刚刚落地,县令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酒气瞬时弥漫整个房间。
“美人,可想死我了,为夫让你久等了,快过来让为夫亲一口。”
说着,那肥硕如猪的硕大身体朝陶夭夭飞扑而去,陶夭夭用力抬起双腿,抵在软塌塌的肥肉胸膛上,
“夫君别急呀,先把绳子松了,我才能好好侍奉你呀。”
软糯糯的娇嗔嗓音,挠得县令五脏六腑跟着抽动,他搓搓手,刚想解绳,忽得想起什么,
“不行,你跑了怎么办?”
“我都是你的人了,与其拼死挣扎,不如在府里求得夫君垂爱,有个荣华富贵的日子,岂不更好。”
陶夭夭水汪汪的双眸,就这样看过来,欲说还休的媚态。
陶夭夭本就生了张惊世骇俗的容颜,烛光攒动,光影一帧帧从她眉宇间滑过,她好似春日含苞待放的牡丹,毫无保留的美就这样展现出来。
县令并不是那样好糊弄的,被肉挤在一起的双眼眯出色光,“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让你□□。”
说着,将陶夭夭整个身体翻转过来……
就在陶夭夭拼死挣扎,以为又要坠入比方才还腌臜作呕的梦里时,那个巨大的踹门声终于来了。
“县令好雅兴,本指挥使好像唐突打搅了。”
冷意潺潺的目光下,是颇有几分玩味的笑,闻之,顾不上陶夭夭,县令在错愕中滚下床榻。将要从地上站起时,侍卫十五用剑鞘抵在他脖颈后,迫他跪在燕绥脚下,
“指挥使大人!您,您怎么来了?”他把头横过扬起,笑容和褶肉堆在一起。
燕绥蔑他一眼,语音轻踩,“经查,你涉及卖官鬻爵一案,吏部尚书参与其中。”
县令心跳杂音鼓噪如雷鸣,一时间没有听清燕绥在说什么,但随后的话直接将他抛入烈焰。
“现在奉命带你回皇城司问话,家产家眷全部抄没,男丁为奴,女眷入贱籍。”
也包括陶夭夭。
“这是皇命!”跟随字音,十五端出圣旨。
县令浑身颤抖如捣糠,连连磕头求饶,“饶命,指挥使大人饶命。您,您如果不嫌弃,黄金百两,府中美女,任指挥使大人挑选。只求您能饶过我一命。”
皇城司声名在外,所到之处,不问冤假只杀人,只能希冀钱能推磨。
十五啐了口喝道,“你府上的银两还不知道用了什么脏手段得来,还有那些被你糟蹋的姑娘,也敢献于指挥使大人。”
“这,这,这个姑娘今日刚被卖来,我半分没碰,指挥使大人如若不嫌弃,这里,这里便是您的洞房。”
县令言罢,油腻腌臜的手拽住燕绥衣角。燕绥极厌恶任何人的触碰,尤其是男人。他眉目顿生杀戮,抽刀斩了县令一条手臂。
只在一呼之间,鲜血喷薄而出,痛意才蔓延上来,县令捂着断臂疼得在地上打滚,反被燕绥一脚踹出洞房门外,摔了个四仰八叉。
一切尽收在陶夭夭眼底。
虽然发丝依旧凌乱,可眼中已经少了许多第一次见此景的惊吓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