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逸之侧耳过来,“你说的什么?”
“不要,不要。”陶夭夭眉头皱得更厉害,声音也变大,不仅是低声的吟泣,而是变成了剧烈的反抗。
在燕逸之试图安抚她的时候,陶夭夭忽然推开他,“放开我。”
四目相对,陶夭夭双眸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睡眼怔怔望着他,对上燕逸之忧心的视线,一个激灵醒了。
“二、二爷。”
“你醒了?”燕逸之伸手撩起她鬓间碎发,却被陶夭夭应激性躲开。
就这么偏头的一瞬,两人都尬在了原处。
燕逸之顿在半空中的手没有再往前伸展,攥成拳缩了回来,“你刚才做噩梦了。”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陶夭夭慢慢沉下眸,没有说话。
燕逸之嗓音很轻,又问了句,“你有什么心事吗?好似经常做噩梦。”
“还好,现在少了。”
陶夭夭的嗓音已经听不出什么异样,恢复了平和。燕逸之闻言,将她拉入怀里,陶夭夭便顺势倒在他怀里,她没有主动钻入男子怀中的习惯,除了父亲之外,也许在她心里,旁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重新入眠,一觉睡得有些晚了,到了第二日下午燕逸之回来用饭,才说起药方之事。
“你家里祖传的得子方子,可以给我一份吗?”
陶夭夭正在喝粥,听见这话,将要送到嘴里的白粥顿在半空,轻疑道,“二爷怎么也想要那个秘方?”
“也?”燕逸神色一顿,问道。
陶夭夭放下碗碟,正色道,“小年那日,三奶奶问我要了药丸,我给了她一些。”说起药丸,陶夭夭看到燕逸之眉间若有所思,她紧接着补充道,
“三老爷可能院子里没有只有生出男丁,所以着急,之后把药丸全部要了去。三老爷又问我要方子,我便卖给了他。我想得些银子,为小娘修个好点的棺椁。”
先前燕逸之发现家书时,陶夭夭解释过了:她是外室所生,一直不受当家主母待见,她的娘亲死后,连家族坟冢都进不去。所以,秘方卖给三老爷,收取点银钱是应该的。
并且,男子最怕自己也是在那方面被人看不起,燕逸之方才温和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听见没有了药丸,才松懈下来。
陶夭夭反问,“我记得当时方子上的药,我可以写出来,但是,需不需要支会一声三老爷?”
燕逸之沉吟道,“我会去说,把方子先给我便是。”
——
自那日之后半月,燕绥再没出现过,陶夭夭足不出户,在安心养胎,最近反胃厉害,燕逸之问她想吃什么,陶夭夭只道想吃酸梅子,屋里就再没断过酸梅。
入口的东西陈婆子紧张极了,问大奶奶要了个靠得住的太医,自己又书信回府,陶府陶知含亲送来一位郎中。
他坐下喝茶,瞧见陶夭夭双颊长了些斑点,比先前憔悴许多,“在府上可是遇到了什么愁事?”
“没有啊,最近倒是安宁。”陶夭夭如实回答。
她倒是觉得过分安稳了,如今她正害喜,还没抽出时间再次对付燕玖。好在燕玖正在养伤,也没来找她的茬。
左右无话说,陶夭夭淡声问,“府上可有什么话?”
陶知含知道她这话何意,放下茶盏,“你且安心养胎,我上次来便见燕逸之算是个温润君子,你如果跟他舒心,就安心当你的燕府二夫人,陶府你不必再管。”
“多谢二爷这份心。”陶夭夭道谢。
陶知含摇头,“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妹,但也没出五服。少年求学,多亏陶大人照拂,现在也算有机会还恩。”
屋内陷入寂静,实在是没话说了。
好在燕盼儿正好登门,陶知含起身告辞离府。
她视线随他走了许久才收回来,被陶夭夭看在眼里。
待他离开,三奶奶也前后脚进院门,“盼姐儿也在啊,听说你最近害喜厉害吃不进东西,我得了点新鲜的牛肉给你拿来,让小厨房做了,你试试。”
“多谢三婶。”陶夭夭起身行礼,被三奶奶按住。
“你就不用和我客气了,你现在可是整个燕府的功臣,好好养胎比什么都强。”大奶奶嬉笑艳艳。
“今日我听闻,大夫人用了你的方子,也有了身孕。月份小了些,宝贝似的,大奶奶不让她出门了,连请安都免了,就在院子里专心养胎,吃的用的都仔细得紧呢!”
三奶奶笑得娇艳,“你真是咱们府上的大福星。”
陶夭夭摇头,“身为燕府媳妇,都是应该的。”
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抬起眸问,“我看三婶最近气色也好了许多,可是三叔对你多了些温存?”
“他呀!哪里顾得上我。”三奶奶黯然失了一色,不过立马好了起来,“不过,我也想通了,等小妾生了孩子,继在自己名下也是一样的。何必劳动那些,还要怀孕再遭一遍罪。”
燕盼儿闻言,盯着陶夭夭看了好一会,忧心道,“三奶奶说的对,二婶,你怀孕后,怎么看着憔悴多了,你的两颊怎么多了那么多斑点?”
陶夭夭笑而不语,三奶奶拍拍燕盼儿手背,“未出阁的女子懂什么,都说女娃养母,夭夭长了斑说明呀,要给你添个小弟弟了。”
“那真是太好了。”燕盼儿脸上阴霾尽褪,“太好了,二婶要为府里添男丁,大哥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陶夭夭手里的捏起梅子一顿。
三奶奶抢先道,“之前一直反反复复,怎么突然就好了?”
燕盼儿解释,“先前大哥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之后,母亲求到祖母面前,她们一齐去求二老爷,这次不知为何,二老爷竟然同意出手相助。”
陶夭夭眼睫轻颤,“什么时候的事?”
燕盼儿仔细回忆,“不到半月吧。因为虽然大哥伤势渐好,但太医说伤了根本,让大哥至少卧床休息三月。我们便数着日子呢。”
是燕绥帮他解了毒。
这就是他说的:他不让谁死,谁便死不了。
是在敲打她呢!
他在等,等她去求。
陶夭夭约么猜到燕绥还不知道她来燕府的目的,但现在复仇路上又多了燕绥这个阻力,又要重新筹谋。好在现在燕玖无法将她赶出燕府。
她的红唇抿直,嘴里的梅子酸且发苦发涩,她其实想过说出那些话后,燕绥会即刻杀了她,或者将她掳出府去,没想过他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让她服软。
这才是最强的猎人,如果陶夭夭这次服软了,天上地下,再也不能走出那方别院天地。
陶夭夭嘴角轻勾,“大郎这次真是大难不死,逢凶化吉。可知道是谁告了他?”
“听你三叔说,那是个被拐进那个院子的姑娘的老父亲。”三奶奶知道的多,因为三老爷是个嘴里没把门的,前前后后的事几乎都秃噜完了,
“后来对峙公堂时,那个老父亲就像人间蒸发了般,四处找不到人。”
“那岂不是升堂便没了苦主,真是幸运。”燕盼儿叹道。
三奶奶摇头,“那应天府尹出了名的冷面,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从他手里出来,是他的丈人,吏部尚书大人为他疏通。”
原来是他。
看来挡在燕玖面前的还有不少人,那她就一点点都除了。
当务之急,陶夭夭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听说汴京城里有个秘密组织,名唤听风楼,只要有银子,就可知天下事。
是夜,陶夭夭悄声出府,小乞丐早已给她打听好听风楼的规矩和所在。
这是一个赌坊,乌烟瘴气的一屋子,门口有引导者,进这个赌场需要带面具,赌坊分四层,主要是按赌注多少划分的,
听雨楼在这个赌坊四楼,要进四楼也不是谁都可以的,需要进场费,陶夭夭被引到三楼,这里有个巨大的赌桌,陶夭夭认不出一块金饼。
庄家没见过这样豪横的,毕竟入场费三百两就够了。
即刻有人从暗门一路小跑到五楼,将这位要从听雨楼打探消息的人禀报给东家。
那人隐在暗影里,指尖搭在额间,薄唇轻启,“去查这人是谁?”
那人刚要下楼去查,可早就有人回答了,
“不必查,是夭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