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期大喝一声。
因温景等人要留在羲和宫查证阵法的作用,赵怀义又受创过多还未能休整过来,所以眼下,整个营内,真正见过魇兽的其实只有俞子期一人。
扶光举起曜灵剑,向魇兽的舌头刺去。
“嗤——”
一股黑红的血伴着半条舌头从魇兽嘴里飞出,留下一声变调的嚎叫。
洛泽山里,凌渊被魇兽的嚎叫吵醒,正想着怎么出现在营里不显突兀,突然,几道沉重却迅疾的脚步在他头顶响起。
不好。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抓起息渊,紧跟着那三头魇兽,飞身下山。
“看顾好百姓!太阴山庄修士,随我拦住它们!”
尚明恩一声暴喝,率先抡起震山锤,向着最前面的一头魇兽砸去。身后,数百修士掌中也齐齐爆出各色灵光,更有人兜头劈出一把黄符,噼里啪啦地擦着了魇兽的毛发。
然而魇兽皮糙肉厚,行动诡谲无比,尚明恩的双锤砸了个空,袖子瞬间被魇兽的牙齿刮出道大口子,幸而撤手及时,才没有被划伤血肉。
扶光与寥天也齐齐拔剑,与尚明恩等人一同与魇兽缠斗起来。
“嘣!”
原本被困住的魇兽见到同类,爆出一声走调的低吼,扭头生生扯断了右肩的缚仙索。修士们一时失去平衡,好不容易站稳,紧接着又被那挣脱了束缚的魇兽扫在了地上。
一时间浮尘满天,滚滚黄沙瞬间席卷了整个仙族营帐,魇兽们掀起的狂风裹挟着灯烛,所过之处一片火海。许多修士躲闪不及,被火焰吞噬其中,不等痛号几声便被魇兽轻易取走了性命。
火光、屠杀,原本漆黑如墨的夜色被浓浓地镀上了一层不祥的血红。
凌渊像个鬼影子一样突然出现在这血红里,眯起眼睛寻找着扶光的位置。
魇兽中最高大的那头突然抽动起鼻子,行动也迟缓下来,仿佛在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
扶光察觉到它的异样,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手中纯金的剑光劈向它的头颅,那魇兽果然躲闪不及,生生受了这道灵力。然而饶是上品灵剑曜灵竭力一击,却也未能真正伤及那畜牲分毫。
正相反,纯澈的剑气似乎激发了它真正的恨意。它借着那一剑的力,一爪将扶光拍出三丈。不等扶光爬起来,魇兽庞大的身体已一个飞跃砸在了他的身上。
几声脆响后,难以忍受地剧痛自肋间传来,天旋地转里,扶光凭着求生的本能,拼死往左边一滚,险险躲过了魇兽还带着血腥味的獠牙。
而远远的飞沙中,凌渊已顺着刚才的那道金光确定了扶光的位置。他拔出息渊,略过百余具残破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凌空一剑挡在了已虚脱的扶光面前。
“阿渊?”
扶光愣了一瞬,不只是为着凌渊突然的现身,更是因为,此刻挡在他面前的这人虽然外表与凌渊一般无二,但整个人的气场却截然不同,往日的温和此刻已尽数被戾气取代,通身甚至有隐隐的黑气缭绕。恍惚间,扶光甚至有些不敢确定,此人到底是阿渊、还是只是恰好与他生的相似的修罗。
火海里,看着曾日夜相对的爱人的背影,扶光竟莫名生出一股陌生的寒意。
挡下魇兽后,凌渊回头确认了一眼扶光无恙,旋即转身刺向魇兽血红的瞳仁。
一道血柱自息渊剑下飙出,凌渊避也不避,白净如玉的脸庞顷刻覆上一层暗红的鬼面,连五官都跟着凌厉起来。魇兽看着他,仅剩一只的眼睛里已褪去了刚才的暴虐,凌渊甚至在那只诡异的红瞳里看到了一丝温驯。
凌渊拔出息渊,魇兽虽痛得低低哀嚎,却依旧乖巧地在原地看着他,甚至缓缓地低下了头颅、将毛茸茸的脑袋拱在了凌渊手心,如同做了错事的小狗,乞求主人原谅。
凌渊心下一紧,在手掌上加了些力道,魇兽果然也乖顺地离开。他看看周围众人并未留心此处,轻轻松一口气,转身想抱起扶光。
可就在他伸手的一刻,扶光却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一躲。
“晏如,你怪我来晚了吗?”
凌渊定定地保持着伸手的动作,极力压抑着眼里的狠戾,以他现在所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问道。
“阿渊……”
一团凝结的血块从扶光嘴里掉出,凌渊慌乱地想要去接,左手却被扶光拉住。
“救……救救他们……”
“好。”
凌渊沙沙地答应道,满是血污的脸色看不出悲喜。他收回双手,扯过旁边倒着的毡布,裹起扶光送到了俞子期处。
“俞阁主,拜托您了。”
他深深看了扶光一眼,握紧息渊,纵身再次闯入残破的人群中。
一众仙族修士里,凌渊的身形还是过于渺小,再加上他遍身都是血腥气,所以除却刚刚那头为首的魇兽,其他几头体型稍小的并未闻出他身上隐族的气味,攻击上也半点没有收力。
凌渊凭着轻功,灵巧地躲过魇兽撞来的一张张大嘴,心里却越来越焦急——这些凶兽刀枪不入,唯一能打伤的只有眼睛,可即便戳瞎了双眼,它们还是能凭着嗅闻找到那些修士……
扶光,你倒是真会难为我。
正思忖着,一道与扶光略相似的金红剑光突然擦过凌渊左脸,抬眼去看时,只见寥天正被一头魇兽咬着胳膊,正拼命挣扎想要逃生。
凌渊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他身边,手起剑落,将温孟阳的右臂齐根截断。
“你?!”
“要胳膊还是要命?”
凌渊把惊魂甫定的寥天一把扔到了身后,调转剑身,在自己左臂一划,将鲜血尽数蹭到息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