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笑着点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话题一转又问道“那你最近还画画吗?我要办个画展,就需要你这种画风的,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只不过我现有的画被水泡了。你大概什么时候要,我现画。”
祁阳蹙了蹙眉头“恐怕来不及。不过没事你先画着。”又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递到面前“那先加个微信,有事联系。”
“好。”
风一样的男子急匆匆地站起来,把最后一口水喝下去,撩了撩风衣的下衣摆,和踩了棉花似的脚步飘飘就走了。
没过几分钟,揽着顾译时又笑眯眯地走进来“小何,顾老板来了。我们坐下再聊聊,叙叙旧。”
顾译时一向干净不染的冲锋衣领子拉到最高,上面大片的灰尘泥土,就连鞋子也是湿漉漉的,一踩一个脚印。
祁阳惊叹发问:“顾老板,这是滚进泥潭了?怎么浑身脏兮兮的。还有你这眼怎么红红的,哭了?”
顾译时手掌遮住眼睛,轻柔两下“没哭,困的。”
眼眶下面微微泛着红,冷白的肤色下血管清晰可见,此时眉眼颓丧颓丧。
声音还沉沉的。
何逢默默想:撒谎,就是哭了。
何逢把一杯水递给顾译时,顾译时盯着水杯,漏出了这几天第一个笑容,很浅很淡,还带点苦涩。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笑了。
祁阳扫视一圈“顾老板,头发颜色不错,很衬你。”
“谢谢祁总。”
“就是没想到何逢这小子居然在你这里上班。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他的,居然这么容易就让我找到了。”
“找他?”
祁阳很直接地把画展的事情告诉了顾译时,又说“如果有现画就好了。”
顾译时沉思片刻,问道“画展在什么时候?”
“下周末。”
顾译时点头,转头问何逢“小画家,你的意见呢?”
何逢回“有现画最好。”
“那你们等我一下。”起身上了楼,一会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下来。
何逢一眼就认出这个箱子是放在画室里的那个,样子外观都十分独特,保存的也十分完好,一看就是精心呵护。
里面一沓画稿,密密麻麻还都用塑料膜包起来。
祁阳眼睛发光直勾勾盯着画稿,视线根本移不开,乐嘻嘻说道“这些都是何逢的画?”
何逢看着顾译时缓缓点头。
脑子里满是问号?我的?
祁阳粗糙的手已经伸进箱子里,顾译时暗暗挪了挪,说道“祁总没事,我来就行。”
顾译时先是反反复复擦了好几次桌子,又小心翼翼地端着画稿,轻轻放在反光的桌子上。
第一张画是一篇花海,一大片郁金香很艳丽,生命力要溢出来。
何逢觉得好熟悉。
第二张是一个国外建筑,忧郁地街头下着蒙蒙小雨。
还是好熟悉。
每一张都好熟悉。
何逢钉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此时应不应该暂且回避一下,刚想离开,面前两个人异口同声“不许走。”
何逢只好服从安排,悄悄坐到一旁最里面的凳子上。
这俩人像被设定好的机器人一样,动作和话都一成不变。祁阳拿起一张画,顾译时摇摇脑袋,说着“这个我舍不得。”“这个我喜欢。”
直到最后一张画,祁阳愣是没从顾译时手里拿走一张,口水用尽,满头大汗滚滚落下,哑着嗓子“那顾老板你说,到底那一张可以拿走?你别藏着掖着,这些画都是要展出的,会有很多人看的,这么优秀的作品就应该摆出来,造福大家的眼睛。”
顾译时揉了揉眉心,妥协道“好,但是有一张画不能。”
祁阳笑嘻嘻迎上去“得咧,还有这么多好画呢。这得挑的眼花缭乱了。”
祁阳往桌子上放了好几张入场券,盛情邀请“记得来哦。”步子悠悠,乐呵呵摇头晃脑提着5张画稿,吹着口哨,开着大G走了。
顾译时落魄地像丢了魂似的,慢吞吞地把画稿又装回箱子,自己最宝贝的画稿用最精致的框子裱起来,压在最下面。
何逢抬眸,迟疑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想不到你还留着,我以为你都扔了呢?”
顾译时怔了神,缓缓开口疑问道“为什么会扔呢?这可是最宝贵的东西。”
意料之外的回答。何逢叹了口气,开玩笑似的说道“可能因为不值钱吧。”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帮过何逢,何逢总想办法给钱,还会贴心附上自己的画。这些人面子上总是笑嘻嘻接下,最后画不是在垃圾桶就是被当成废纸。
何逢开始不理解,后面自己也想通了:没价值的画谁愿意要呢?
所以就理所当然把所有人归为一类,但是却忘了有人会珍惜。
何逢又说“当初我因为太穷吃不上饭,在老板这里蹭了好几顿饭。心里总是过不去,也没钱给。就开了个玩笑说是拿画抵着。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呢?没想到一口就答应了。为什么啊?”
顾译时抬眸,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逼近倚着墙的何逢,棕眸直视着何逢,凑近耳朵,磁性的嗓音透过耳膜,一字一字说着“因为我喜欢你。”
何逢背靠的更紧了些,缩着肩膀,愣了神,没回答。
好几秒空气凝结住。直到何逢视线偏向一方,顾译时才拉开距离,说了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的后半句“的画。”
何逢默默松了口气“老板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断句还是这么独特。”
顾译时低低“嗯”了一声,走到箱子旁,继续收拾起来。
何逢瘫软下来,悄悄瞥了一眼垂头的顾译时,嘴角的笑慢慢挂起,又马上蹙起眉头,摇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何逢从口袋里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6点55分,天色已经发黑,兼职时间也快到了,手机电量却少得可怜。
刚跨上第一个台阶准备上楼拿充电器,就听见顾译时问“如果我说是真的呢?”
挂钟的声音就在头顶落下来,何逢抬起的脚怎么也动不了,半空的步子一直停着,始终迈不下去。
【现在是北京时间19点整】挂钟准确的报时声音响起,多少次何逢都要感谢这个时钟,现在何逢却恨不得一拳锤烂这个表,让它安静下来。
时钟又报了一遍,随即门外两声狗吠和人的吵闹声经过。
何逢没回头,这次把脚步结实踩下,向前走了两步,说道“那我就……”
话没说完就被端着箱子站在楼梯口的顾译时打断了“我开玩笑呢。走吧,我上去洗个澡。我们一起。”
何逢点了点头,步子慢下来。
两人肩并肩在极为狭窄的楼梯慢慢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