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像在比赛谁更响。

周玥第三次阵痛来的时候，左边车门突然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

她老公陈岩使劲推门，发现隔壁大货车的后视镜整个卡进他们车门缝里——车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前后车都快贴上了。

"门卡死了！"陈岩费了好大劲都没能推开门。

后座的周玥正按孕妇课教的呼吸法喘气，突然抓住安全带疼得倒抽冷气，浅色孕妇裙屁股位置湿了一大片。

外面突然"哐当"一声响。

右前边开奔驰的大哥在踹自己车头："老子飞机要误点了！"

他抡起公文包砸路墩时，周玥感觉大腿根哗啦涌出一股热水——羊水真的破了。

前面马路裂缝里喷出黑乎乎的脏水，臭气顺着车窗往车里钻。

"热......空调......"周玥手指甲都快把车门把手上的胶皮抠穿了。

陈岩擦汗时发现车屏幕红字乱闪：空调坏了。

前面有个光膀子司机往头上浇矿泉水，水浇到车盖上"滋啦"直冒白烟。

第五次阵痛来的时候，陈岩用剪刀剪断了孕妇安全带。

淡黄的羊水混着带血丝的分泌物把车座泡透了，车里突然爆出刺鼻柠檬香——周玥侧身蜷着，手不停摸着鼓得老高的肚子。

陈岩哆嗦着摸出手机，汗珠把屏幕糊得全是手指印。

他抖着手指输入"车上接生步骤"，搜索结果还没刷出来，屏幕突然跳出个晃眼的粉蓝色网页，像素风格的云朵在浅蓝色背景上缓缓飘动。

页面中央蹲着只兔子，蓝白相间的耳朵竖得笔直。

卡通对话框弹出来时，兔子红宝石般的右眼突然转向摄像头："叮咚！您的紧急分娩服务已激活～"

网页背景是幼儿园风格的彩虹云朵，但每道彩虹末端都挂着微型救护车吊瓶。

网页边框装饰着卡通化的医疗器械，听诊器绕成心形图案，每根血压计水银柱都在欢快地跳动。

确认键是只发光的兔爪印，此刻正随着陈岩剧烈的心跳频率忽明忽暗。

当周玥发出压抑的呻吟时，蓝白兔子的耳朵突然转向声源方向，红色瞳孔缩成十字准星，网页顶端缓缓浮现出血色艺术字——"产道已开至六指"。

陈岩的拇指悬在兔爪印上方颤动，周玥骤然拔高的痛呼声像锥子扎进他太阳穴。

当他狠狠按下确认键时，蓝白绒毛兔突然立起耳朵，长长的耳朵透出血管状的红色光路。

"噔——噔噔——"像是从老式收音机里飘出来的儿歌声突然炸响，蓝白兔子捧着救护车模型开始左右摇摆。

跑调的《两只老虎》夹杂着电流杂音，像素云朵随着节奏抽搐着位移，整个网页泛起电视雪花般的噪点。

"这破歌......"周玥疼得发白的脸皱成一团，指甲抠着车顶把手嘶声骂："比宫缩还折磨人......"

当最后一个荒腔走板的音符在车厢里炸开时，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蓝白色绒絮。

陈岩抬手挡脸的瞬间，一团暖烘烘的毛球砸在他手背上。

再一睁眼，毛茸茸的蓝白团子正蹲在方向盘中央，棉花糖似的尾巴扫过仪表盘。

"活的......?"周玥的吐槽卡在喉咙里。

陈岩僵着手指去碰那团绒毛，触感像是摸到了会呼吸的云朵。

车载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亮晶晶的彩带，混着消毒水味的产房气息在车厢里漫开。

空调彩带还在飘落时，周玥突然发现挡风玻璃外的货车轮胎在融化。

柏油路面泛起水波纹般的褶皱，隔壁司机踹车的动作凝固成虚影。

陈岩刚抓住兔子尾巴，整条街的喇叭声突然被抽成真空——后视镜里的世界正被某种力量拧成螺旋状色块。

周玥的指甲还嵌在车顶把手里，却摸到了冰凉的不锈钢横杆。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电子叫号声穿透耳膜时，陈岩的膝盖正硌在急诊大厅的防滑地胶上。

陈岩眼睛里还晃着那些旋转的彩色光影，膝盖在防滑地板上压出两个汗津津的印子。

他摇摇晃晃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周玥正按孕妇课教的侧躺姿势蜷在候诊椅上，头发丝上沾着几撮蓝白绒毛——那些毛绒绒正慢慢变成消毒水的白雾。

"来人啊！要生了！"他扯着嗓子喊。

电子屏的红光把周玥裙子上的血丝照得一闪一闪的，她把嘴唇都咬破了，手指头在金属扶手上抓出五个湿漉漉的坑。

陈岩歪歪扭扭朝护士站跑，背后传来"滋啦"一声——最后一点兔毛在急诊灯底下"啪"地碎成了亮晶晶的雪花片。

孩子出生三天后的傍晚，周玥靠在产科病房的软枕头上，用吸管杯抿着红糖水。

她把"蓝白色兔子接生瞬移"输进搜索框，跳出来个《惊！我家枯死的发财树被发光水母救活了》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