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镜子里的钟章,以及自己久违地梳发作品:每一根头发都仔细扎到编发中,钟章的头发柔顺光滑,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好脾气。序言仅仅是看着,都能回忆起那头乌发从自己指尖穿过的滋味。
而他再抬头,正对上镜子里钟章微笑的眉眼。这个东方红笑起来,眉毛弯弯,嘴巴弯弯,却并不是那种礼节性的曲折——序言能感到他全身心都挥发出一种喜悦,无数被誉为感染力的东西反射到镜子上,照耀在序言的身心上。
“超级喜欢。”钟章笑道:“伊西多尔,我被你变成公主了。”
“你本来就是公主。”序言回答道。
钟章托着脸,猝不及防杀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了错话。希望你原谅我。”
他们原本就离得近,此时稍一动作,两人几乎嘴唇贴着嘴唇,只留下一道流动的由彼此呼吸所铸造的甬道。序言身体微微向后,垂下眼眸,不去看钟章的黑眼瞳,以及眼瞳里的自己。
“我原谅你。” 他道:“我不是因为你生气。”
如果不是被迫无奈,谁会草率地决定和一个外星人离开故土?
如果不是孤苦伶仃,谁会一个人住在那么大又那么冷的飞船上?
序言不想提起他的兄弟们。
他也不想告诉钟章,他过去遭遇了什么。
“我知道。”钟章回答,“伊西多尔。我只是,不想你伤心。”
序言从最开始的挣扎、无奈,到后续的缴械投降。
因为钟章又开始对他笔画爱心了。
他就这么喜欢我吗?序言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巨大的奇妙的问题困扰着他,暂时让他忘记那些无法改变的痛苦——他的前半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雄虫或雌虫。因为雄父的身体不好,他也鲜少养什么动物,偶尔琢磨花花草草也不长情。
更别提“喜欢”什么。
难道是成年了?我张开了,魅力开始蓬勃发展了吗?
“果泥果泥。”序言实在睡不着。他拍拍身边呼呼大睡的幼崽,“你觉得闹钟哥哥怎么样?”
小果泥哼哼唧唧不回答。
序言又哄了他好一会儿,幼崽才慢吞吞回答道:“他,说话不算话。果泥才不相信他。他是大坏蛋。”
“可是,他好像特别喜欢哥哥。”
小果泥嘴巴又翘得老高,“不要。哥哥不准喜欢他这种坏蛋。他。他就是那种负心坏蛋。他骗果泥亲亲,也会骗哥哥亲亲。”
序言听着听着,笑了。
他想,果泥果然是小孩子。
钟章骗果泥是为了得到语言翻译的功能。骗自己亲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他随口敷衍道:“他骗你亲。你骗回来就好了。”
“唔。”小果泥躲在被窝里蠕动一会,气呼呼地说胡话,“果泥香香亲亲。他臭臭的,才不给他亲。”
“闹钟也不臭吧。”
“就臭,就臭。”
小果泥对钟章骗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那么久他也没看到钟章完成答应自己的事情,嘴巴一天比一天撅得高。
他要惩罚这个坏东方红!说到做到!
*
第二天早上。
钟章在胸闷气短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自己胸口一坨白凉粉。
钟章:……
不敢置信的东方红族大喘气一声,“果泥?”
小果泥噗嗤噗嗤发出凉粉叫声,冲向钟章的脸,一屁股坐下去。钟章还没有反应过来,犹如呛水一般咕噜咕噜冒出气泡。他双手在脸上乱抓,数次把小果泥揪出一个小啾啾,小果泥却怎么也不松手。
“果泥。你。”
有什么东西好像从钟章身体中剥离开了。
钟章想要阻止这一行为,更用力撕扯小果泥。小果泥居然顺势跟着掉下来,沿着钟章的发力,撞在墙上,皮球一样弹跳数次。
“果泥!!”这次是门外传来序言的暴怒声。
小果泥浑身一颤,迅速溶解为液体,钻入地面,消失不见。等序言扛着抄网跑过来时,地面已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留了。
徒留下钟章在床上干呕。
“果、泥。你给我站住!”序言咬着牙念着这死孩子的名字。片刻,他上前检查钟章的状态,“没死吧。”
钟章张张口,“没死。”
这次,出口是中文。
没有实况语音翻译,没有声音调节。
周围那些文字也重新淹没到日用品中,变成钟章完全看不明白的外星文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