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喉里烫出一抹笑意。
施云醒把贴着木匾的手臂松开,只留下了摁着钉子的指尖。
还没怎么样呢。
贡景轻声赖皮:“老板,好痛噢,钉子打到我了。”
“怎么办?打个折吧。”
声音带着磁性算是好听,轻声说着有些理直气壮,只是壮得很没道理,“三十万我租一年。顺便招我当门面前台。”
还很蠢。
上赶着倒贴打工。
施云醒钉子还轻摁在木匾上,另手锤子静静地没有动。
他垂眸看,贡景骨结清晰的手指摁着门匾边,很修长,但离着锤子也有十万八千里。
找事精。
施云醒问:“我们认识啊?”
他半转身,半掀起眼皮,眼尾上翘一个漂亮的弧度,淡然平静的眼眸流淌着绿野的静谧,似乎是真不认识的陌生人。
贡景低头勾唇,笑的晃眼:“不认识啊。”
同桌。
他心底里补齐后边的词,心里藏起膨胀的酸涩,脸上却笑得更亮了,仿佛无事发生。
贡景:“亲亲。”
这是昨天平台施云醒当客服回的那句。
施云醒背过身,摁紧三锤砸稳,一气呵成,跟刚才判若两人,挂上门匾。
没绕过后边走,手落在贡景的手臂上扶了一下,从贡景摁墙的那半边臂弯里退出来,笑了笑:
“那不好意思。这折打不了。”
木匾订上了两个点,松手也不会落下,施云醒蹲下拿钉子。
贡景顺应地抽走了他手里的锤子,又无声地又从施云醒的手里轻轻地拿走了钉子,手背刮过施云醒的手心。
夏天,有些热。
施云醒退了两步。
两锤一下,贡景工作干净利落在其它角各打上了一颗钉子,最后中间两边也打上一颗,这才回头看他。
施云醒错开视线,低头看地上有没有纸:“民宿不缺员工。已经很全面了。”
木匾钉好了,不需要补了。
贡景飞速解读完毕 ,很有工作精神地顺手拉上了小推车,无视掉那略像撒娇似的赶客,然后跟着人进了民宿。
施云醒那句话很快被打脸了。
大厅内还摆着各类快递,温馨典雅的木调客厅散乱着泡沫袋和纸箱。
像个垃圾场。
施云醒脸颊连着耳后泛着红,拖着纸箱滋啦后退,清出了门口。
显得异常忙碌。
贡景:“没事的。我可以当替补的。”
“老板。”
贡景已经自来熟跟自己家一般的动了起来,小狗一般跟在施云醒后边左搬右搬,嘴里嘀咕不停。
左一句他同桌怎样怎样,右一句他高中时期同桌多好多好。
把同桌这词当逗号用。
施云醒耳朵更红了,不耐烦了:“这位客人,您可以选择落座在地上,或者退房走人。
坐地上,多礼貌。
贡景这下安静了,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抱起手里拆出的电脑主机,搬到了大厅左边前台的位置开始组装。
计算机相关专业毕业。
贡景对电脑使用有一种天然的自信,电脑顺利开机后,连上了人脸核验设备一体机。
他开了下一个箱子,里边是老式的光盘,看样子是操作管理系统,便开始主动要求装民宿登记的电脑程序。
施云醒点点头,把最后几个包裹拆完,一一安置好,倒了杯水放到了前台。
这才发现贡景安静地过了头。
施云醒默默地走到了贡景后边站着,漆黑黑的屏幕,白黄蓝色的字符在跳动。
贡景竟然在?打代码?
外接的迷你硬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旁的风箱嗡嗡作响,终于在某一秒键盘声停了。
电脑彻底死机黑屏了。
施云醒微微侧了下脑袋,愣住地盯着屏幕。
???
什么高级的民宿系统下载需要Visual Studio编写着C#配合着MinGW三重连击。
这对这台低效能的入住电脑实在是一种酷刑。
不是一个Ctrl配合C、V就解决了吗。
贡景这下停下了,抬起脑袋,漆黑如墨的眼对上施云醒的视线,收回了手,一动不动的。
过了一会,这坨冰山似乎接受完了打击,站起来:“对不起。软件好像变异了。”
施云醒摸了摸主机让它降温,坐在位置等待重启。
他余光看了眼,贡景蹲在旁边,上翘着眼皮没敢晃出右侧的小虎牙,手戳了下玻璃水杯,像只高贵又卑微的冰犬。
和杂志上身着西服,冷冽淡漠矜贵疏离的形象大有不同。
退出硬盘,施云醒两秒诊断了电脑问题:“光盘坏的。”
“喝。”
施云醒退出光盘碟,不去看他:“就是给你打的。”
贡景这才把水杯勾了过去,喝了几口,喉结性感地波动几下,像是听指令的好狗,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有些烦人了。
“老板,你跟我高中的同桌一样卓尔不群,和同桌一样才高八斗,和同桌一样颖悟绝伦、七窍玲珑、见微知著”……”
逗号又用了起来。
但凡高中时期把这些成语用上,作文也不至于那么点分。
主机还在嗡嗡交响曲似的轰鸣,施云醒觉得这杯水不该给狗喝,应该给这个主机喝几口。
免得喝多了话多了。
燥热又起来了,滇省因为贡景都过敏加温了。
夏天还是热。
同桌同桌同桌。
很重要吗?
施云醒指尖无意识地波浪似敲击桌面,顺口而出:“就这么喜欢你同桌?”
“是啊。”
贡景顺杆爬得比桌面的潮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