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很忙的。”
满福把蔬菜洗干净,还拿抹布把灶台边擦干净。
乖得过分。
这个年纪的过分乖巧总是让人心疼。
施云醒把人抱下来,从冰箱拿了几颗洗干净的红枣给她吃。
“姐姐很忙,也许也想知道你和朋友的故事呢。”
“谢谢哥哥。”满福低着头接过红枣没有吃,趴在岛台边,下巴枕着手,没说话。
施云醒:“每个人都会长大的,可是过程无法省略。”
“这个过程可能当下显得很长很长,但是有一天过了很久你终于长大了,又会觉得那只是一瞬间。”
满福仰头看着施云醒,垂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可是姐姐的时间不会等我。”
贡景把骨头焯水后放到锅底和香料先炒了炒,再加入了热水,抽空看了眼小朋友:“可姐姐也很喜欢现在的你。”
“不长大也会喜欢的。”
浓白的骨汤沸腾,香味溢满整个厨房。
满福迟疑了一会,才带有几分负气地说:“我不要喜欢。”
“姐姐刚刚凶我。”
她跳下椅子,把椅子也擦干净,抱到门口。
她才不要喜欢呢,凶她的姐姐被她保护就好了,不用喜欢她。
小小的身体有大大的梦想,梦想大大的破碎。
满福坐在餐桌边吃火锅依然闷闷不乐,像是被拔掉电池的机械小猫,丸子头碎发缕缕的耷拉下来。
餐桌边的大人讨论着旅游景点,火锅咕噜地冒泡,碗里的食物堆了小山丘,都是姐姐照顾她太小给她夹的。
满福提不起半点胃口,趴在餐桌盯着姐姐,过了一会把口袋里的红枣拿了出来,悄悄放在姐姐的口袋里。
姐姐容易低血糖,满福悄悄叹了口气,没有她悄悄塞糖和甜食,姐姐一个人生活可以吗?
满福就是很有用!
只可惜,她变不大,就不能跟姐姐出国,一想到这就很伤心。
满福垂着脑袋,把脸埋起来,吸了吸鼻子。
胡景湘余光瞥见,把人抱起来:“吃饭还能哭鼻子呢。”
“之前出来玩怎么保证的。”
没人注意的时候,满福还能憋住眼泪不掉,姐姐一抱起来,她反而委屈地憋不住眼泪了,泪水盛满了眼眶,一下子就砸了下来,脸蛋红了半边。
她爬回去椅子,小手背抹掉眼泪,“不用你管。”
“行。”胡景湘冷哼一声,“给你惯出脾气来了。”
哭显得没长大,可是真的很想哭,满福这样一想,情绪更是从眼眶里喷洒出来:“哇呜。”
贡景从锅里舀起一朵特制的大蘑菇,放到满福的碗里。
那朵蘑菇表皮是拼凑的红色,上边的白色点也是糯米粉黏上去的。
虽然看上去奇奇怪怪,但是确实是满福这么多蘑菇里最像变大菇的一朵红蘑菇了。
满福拿勺子舀起咬了一口,又静静等待一会,圆润的大眼睛里泪水漫过黑葡萄似的瞳孔,她晃了晃腿,又看看手,没有半点变化。
她拽着姐姐的衣袖,不肯相信地问:“我有变大吗?”
胡景湘又给她碗夹了一颗放冷的虾滑,没懂她在在意什么,敷衍了句:“没。”
“哥哥。是不是马里奥才是骗子。”满福的期待落空,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问,“或者这个蘑菇还是不对呢。”
贡景:“是的。但是再相似的蘑菇都没办法让人一下子变大的。”
“马里奥是朋友。但是他也不是现实中会出现的人。”贡景轻声问,“满福知道的,不是吗?”
最后一丝幻想被戳破,满福咬着袖口点头,串成线的泪珠滑落。
满福潜意识知道有时候动画片是动画片,游戏是游戏,可能它们是真实的,可能是假的,但是六岁的小孩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焦虑,除了幻想和寄托这是真的外,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只能坚定地告诉自己,有这样一朵的长大蘑菇。
胡景湘听到“马里奥”才算明白怎么回事,她看着满福哭心疼,把人重新抱在怀里,捏了捏鼻子:“要变大干什么。”
满福小声说:“保护你。”
她有一台姐姐不用的小手机,每天可以限时刷一会,她不懂那是电影,只知道视频里面说的话把她吓得雪白,外面的国家是很危险的,会有怪兽和枪。
邻居讨人厌的大哥哥还说,她这种小拖拉机姐姐就不可能带她一起走的,因为小孩都是很麻烦的生物,姐姐就是为了丢掉她才去国外读书的。
人如果让人觉得麻烦就会被随意丢掉,比如妈妈和爸爸离婚,也是因为她不是个让大家喜欢的小孩,爸爸要找别的人,妈妈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就只是因为她不够好。
她可能真的出生前就干坏事了,她也许太想来找姐姐了,所以真的可能抢了妈妈的肚子。
满福脆弱的安全感,让她本能地寻找姐姐的怀抱,但是多的她一个字也不想多说,怕姐姐觉得她真的太麻烦了。
胡景湘眼眶一下红了:“傻瓜。”
“小朋友当小朋友开心就可以了。保护人是大人的事情。”
她想起最开始跟满福说她要去国外读书的时候,满福一下子就掉眼泪了,说自己也要去,但她那时候回了一句“大孩子才能去”,满福就不再吵闹,只是听话地自己把被子叠好,又把橘子拨好给她吃。
这个家愚昧封建充斥着坏情绪,初一的时候她说不希望有弟弟妹妹,大人们只说这是家长要决定的事情,可真生下来了,大人们似乎忘了这个决定曾经的坚定,只会一味地冷情绪。
最关心这个婴儿的除了保姆,似乎只有曾经没有给过她期待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