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和苦恼道:“我已命人将所有的账册送来,只是由于我们整理的师傅收纳不当,所有账册全都混在一起了,没有按照年份来归档。不过少爷放心,我已将那人赶出鸠兹,且已手书一封请罪信送往宛陵,今后必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现下还有十几辆马车驮着账册正在来的路上,请少爷耐心等一等。”
请罪的说辞是滴水不漏,纪煦泽正要说什么。
门口便有伙计大声问道:“林掌柜,这剩下的五十箱我们卸在哪里?铺子门口都放不下了。”
林岁和回那伙计道:“先全部卸在门口,还有几箱?”
“还有半个仓库呢,我们已经加派人手运送了。”
纪煦泽深知这是林岁和耍的花招,目的就是为了拖住他分析账册的时间,他道:“林掌柜先着人将这些都带回仓库,无需这么麻烦,我亲自去仓库查看,晚些还劳烦林掌柜一起去仓库里找近几年的账册。”
林岁和点头道:“少爷的吩咐,林某自然遵从,不过......”他为难道,“东家既让您来,自然是来帮助我们排忧解难,借款问题......还请少爷指教。”
“报官,交由官府处理,白纸黑字他能赖?”
林岁和踌躇不语,纪煦泽追问道:“官官相护,老百姓有冤无处诉?”
林岁和摇了摇头,“鸠兹县令徐晏清自上任以来廉洁自律,他修建容溪十二渠,治理水患,发展农业生产。”
“既是好官,那为何......”
林岁和打断纪煦泽的话:“泽少爷来之前,东家应该透露过,鸠兹几年前的盈利还是可观的,这几年却入不敷出......”
“都是借口,同样的经营方式,银子却越挣越少,那就是铺子的人有问题。”纪梵狸插嘴道。
林岁和不悦的看向打断他话的纪梵狸。
纪梵狸说的这番话,也是纪煦泽心中所想,纪煦泽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这个傻弟弟说话不过脑子。
林岁和根本没有把纪梵狸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去回纪梵狸的话,他接着道:“几年前鸠兹闹流寇,徐县令的夫人钟氏为了让百姓先撤离,坚守到最后,被流寇砍死了,钟氏跟徐县令感情深厚的很,钟氏临终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一母所出的胞弟。故而徐县令几年前就将钟氏的弟弟接回了鸠兹好生照料,还安排他娶妻生子。”
纪煦泽翻开了好几本借款账本,上面全部赫然写着,借款人钟益。
“因为溺爱所以放纵,导致钟益肆无忌惮,徐县令既是深明大义之人,他定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为何拖欠借款?是你不去问他要还是人家真的不还钱?你们欠徐县令的人情,我们可不欠,生意场上更是毫无感情可谈。”纪煦泽厉声道,”林掌柜,这可不是借口。”
林岁和显然没有被他的言语吓到,他不紧不慢的朝纪煦泽跪下,“泽少爷,我以为东家让你们来是帮忙解决麻烦而不是为我们制造麻烦的。”
“你把我视为麻烦?”纪煦泽显然是没有见过如此能颠倒是非黑白之人。他能理解徐县令所作为,爱妻因大义惨死,不光徐县令会善待钟益,鸠兹的百姓自然也会感念着这份情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年流寇袭击鸠兹时,我也在其中,若不是县令夫妇舍生取义,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这些年徐县令兢兢业业皆是为了鸠兹百姓。我老无子嗣,二十年前就跟着诸老爷,对诸老爷,某问心无愧,从未做过半分对不起诸家的事,此生只欠徐县令一条命,钟益之事,恕我无法秉公处理,若是东家因此要惩罚撤了我这个掌柜,我也无怨言。”
“你......”纪煦泽气的无话可说,他知道林岁和这是仗着自己资历深耍无赖威胁他。
况且他也不是诸府的直系子孙,只是诸老爷疼爱他,才让他出来巡庄子,一是为了让他熟悉家中的产业,二是为了让他长些见识。
纪煦泽能如何去处理钟益?如今鸠兹百姓皆爱戴感念徐县令及其夫人,直接让钟益还钱?他便会被鸠兹百姓骂冷血无情,名声是很重要的,即使是这种边境小城,如果诋毁他名声的风声一起,总会吹到京城申都。纪煦泽此番来本就是要树立声名威望,此番作为只会让他的心血付之东流,况且这么多年累计的借款,钟益是不可能偿还的。
不还钱,钟益便像水蛭一样,不吸干人血誓不罢休。
纪煦泽上前扶起林岁和,“大掌柜言重了,明日你先带人帮我整理账册,钟益之事,给我几日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林岁和起身,“既如此,那便恭候泽少爷的好消息了,我已让下人收拾好寒舍,少爷可随时大驾光临。”
说罢,林岁和带着亲信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