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目光锁定在站在红衣盖头最后,不断晃动铜铃的红嫁衣身上,一路踩着红衣盖头的手背向前跃进。
红衣盖头应声跃起,在空中暴露的破绽变多,利于陈阴陵一刀燎断。但视线却不可避免地被遮挡些许。
再一次看见红嫁衣之时,陈阴陵惊觉,不远处的那具从一开始看起来像是除了本能,还有嗜杀行为的红嫁衣尸体正对着庭院中央,破损的水缸,用头颅挤压手臂上的伤口,将流出的黑红色液体装入水缸的底部。
铃音因此变得有些混乱,使得行尸的进攻迟缓了不少,可这并不是好兆头,因为陈阴陵亲眼看见,这具红嫁衣用手挪开了上面装着黑红液体的水缸底,枯槁的,戴着铁甲的手指蘸着其中的液体,缓缓修补原有的眼球图纹,并添加了一些阴煞气更重的图案。
这一系列行为,向陈阴陵充分证明了,眼前这个红嫁衣,有着明显的思维能力!红色的盖头被迫染上黑,远远望去,显得更加诡异。
几乎是在图纹绘制完成的瞬间,红嫁衣佝偻着身体,猛地扭头,对准陈阴陵。
它缓慢而戏谑地轻轻歪了一下头。
“叮当——”行尸的动作骤然停止,它们保持着踮脚尖,挥舞手臂的滑稽动作。
陈阴陵几乎能感受到从那张盖头下传来的浓厚的恶意。
“退回祠堂里!马上!”陈阴陵凭着直觉向身后的文青灵众人怒吼。
文青灵携着五个不明所以的少年应声而动,立即退回祠堂。
同一时间,陈阴陵猛地落地后撤,朝着祠堂的方向奔去——但为时已晚。
夹杂着尖叫与狂啸的阴风阵法混合着煞气重启,将庭院中原本数量庞大的行尸转瞬绞为粉尘。地面上突然涌出大量粘腻的红色液体,缠绕住陈阴陵的脚踝,使得她行动迟缓。
陈阴陵尝试着抽出脚踝,但剧烈的,几乎撕扯的疼痛向她证明,倘若她贸然动作,一定会将双脚留在原地。
距离庭院中唯一没有猩红液体的祠堂还有数十米的距离,即使断掉双脚,她也绝不可能到达,甚至会将整个身体陷入其中。不得已,陈阴陵放弃了动作。
阴风和煞气席卷着,如同数笔利刃,割开陈阴陵的皮肤。她并不会文青灵的道家法门,也没有纯粹的灵气能隔绝自身,只有混合着煞气与灵气的长刀,以类如长矛相刺的方式抵御这霸道的阴风。
煞阵,灭绝生机,就是这样蛮不讲理。
陈阴陵用刀支撑着身体,在艰难对抗之际,她的周身鲜血淋漓,但她却猛然转头,朝向文青灵的方向,用眼神毅然阻止了灵力枯竭,尚未恢复的文青灵试图进入庭院,再启阵法。
她沙哑着声音,对文青灵道:“青灵,你信咱。”
文青灵握紧拳头,却后退一步。
在漫天狂风之中,陈阴陵对着庭院正中央,嗤笑一声:“你只知道开煞阵能把咱和他们困在这里,但你可曾猜到咱为什么会选在这里?”
空气重传来阵阵算不上轻快的铃音,表明了主人并不完全淡定从容。
陈阴陵低头,咽下因为煞气和灵力消耗太过,而反涌上来的气血。她的唇角勾起一丝算得上恶意的笑容,双眼漆黑:“看来你也不是很在乎祠堂里的‘所有’东西。”
铃音戛然而止。红嫁衣在一瞬间抬头,打直一直以来驼着的脊背,它看向祠堂。
不过百来步的距离里,祠堂中的油灯不知何时被狂风吹倒,最左方的棺材边,宋维道先前用来试探的半卷黄符咒被意外点燃,顺带着将棺木一并燃起。
外面的狂风到达祠堂里也不过是稍微大一些的风,只夹杂着很少的阴气,但风势助火,不过一晌的功夫,已将最左方的棺木燃了大半,连带着周遭的帷幔和台上最左侧的十来个灵位。
祠堂里的少年们正分工,匆匆将正中装了聂扶突的棺木移开,然后救台子和容易点燃屋子的帷幔的火,但靠尸油燃烧的火焰又岂是那么好救的?他们忙活着,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关注最先被点燃的棺木。
红嫁衣看见燃烧的棺木,猛地想要迈开腿,但却想起煞阵开启时它不能动弹分毫,于是又匆匆蹲下身,想要倒掉缸底的液体,抹掉绘制的图案。
但手臂的颤抖和止不住流出黑红色血液的伤口却不能如它所愿。
火势越演越烈,红嫁衣悲怆地仰头,铃声颤动间,盖头扬起一角,露出一张流着血泪,满是伤痕,嘴巴被黑线缝住的脸。而盖头下,是细密的针脚——那盖头,竟是和它的头部缝合在一起的!
它痛苦地向后倒去,就在那一瞬间,陈阴陵催动长刀,袖口一直存放着的那个被斩碎的铃铛重新和刀身建立链接,这一次,她没有断开。
“天清地灵,众鬼听令,冤苦凶吉,报我知情!”
这是不被道门认可,受到天地厌弃的共情通灵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