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蔓延的速度很快,很快包裹了他的全身,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助燃物。
他朝着人群而去,企图寻到一个好心人能帮助自己。
但周遭的人们不约而同退后,生怕沾染了这些蓝白色的火焰。
“你是不是触冒了老板娘?”
“滚,滚开!”
“少打歪主意,我是不会上你当的!”
其余的赌客骂骂咧咧,随着他的每一步动作后退,手上下注、参赌的动作却没停过。
“我要死,你们也跟我一起死!”见周遭的人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助之手,这名赌客发了很,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
他浑身燃烧着火焰,快速迈步向着一个赌桌冲去,其余人动作却并不慢,仿佛这种事情已经经历过多次,早有应对之法,稳稳当当地向着别的赌桌挪移。
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试图靠近正中天井口下的赌桌,让他们觊觎不堪的“头彩”所在地。
这个企图拉更多人下水,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男人在快速跑动了七八步后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罪魁祸首陈阴陵看得清楚,赌客身侧,接触了花瓣的部分已经烧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其间没有任何血肉脏器,只是一个黑黢黢的,花瓣大小的洞。
洞内还有晃荡着的黑红色液体,还没来得及溢出就被蓝白色的火焰烧掉,转而溢出白色的烟灰。
男人仿佛只是一张用来包裹这些液体的皮。
另外一个燃烧着的赌客同这个男人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他径直向陈阴陵她们走去,却在罂粟花瓣隔出的地带外停步,张口嘴型大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火焰已经烧进了身体里,烧烂了嗓子,从张阖的口中若隐若现。
他不甘地倒在了井口外,怨毒的眼睛始终对准了陈阴陵。
陈阴陵很清楚他的嘴型表达着什么意思——他在说:“我看见了,是你故意的,你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
陈阴陵挑起一边眉毛,脸色却没有分毫改变。
她甚至有些想笑。
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像这样不痛不痒的咒骂也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陈阴陵的确没想到这些在她们手里普通得仿佛寻常花瓣的东西,对赌坊内这些赌客有这样强的杀伤力——她只是察觉,这些赌客在有意避开这些由攒竹投下的罂粟花瓣与淡淡的花香。
当然,倘若提前知晓,她也不会因此怀有半分放弃尝试的想法。
这些赌客对她们三人的恶意太强,行为举止荒诞可怖,对赌博近乎疯魔了一般。
一旦离开中央井口,被这些赌客们默认拿到头彩的陈阴陵她们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当利益足够时,贪婪会蒙蔽双眼,愚昧心灵。
陈阴陵从不对人性抱有侥幸。
赌客们所有的行为都异于常人,又或者,这些会被花瓣点燃的东西,根本算不得“人”。
两名赌客躯体上燃烧的火焰逐渐弱了下去,等到蓝白色全部消退,地面上只剩了一张人皮和一堆白烟。
不知何时消失又出现的赌坊侍女们拿着簸箕扫帚出现,将人皮妥善折叠好,地上的白烟扫入簸箕内,向着赌坊的阴影处而去,消失不见。
原本因为这两个燃烧的赌客而空下来的赌桌又重新围满了赌客,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向陈阴陵三人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
一直萦绕在三人附近的压力因为这场变故全数消失,也令文青灵与迎香松了口气。
迎香不会对陈阴陵的行为有半分质疑,文青灵就更不用说了。
她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会装作没看见。更何况,包裹着花瓣的灵气是她给的。
“在这里已经耗费了太长时间,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陈阴陵向众人催促道。
其余两人赞同点头,正欲转身离开,身旁的赌桌上突然传来剧烈的呜呜声。
三人这才想起了某个混进城里,据说做了一大堆坏事,被人当场逮住,扭送到债主面前,充当“被易物品”的倒霉蛋。
陈阴陵拔出腰间的匕首,利落割断清泠泉身上的捆绑着的绳索。
清泠泉三下五除二将绳索布带与嘴里一直塞着的布块给弄开,被堵了太久的腮帮子有些酸痛不已。
他好容易重获自由,正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活命宣言,就对上迎香板正冷冰冰的神情。当下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事不宜迟,快走吧。”
迎香的冷脸并未维持太久,只一瞬,便转身。
陈阴陵略带幸灾乐祸地看了看这个一面之缘的小孩,也转身离开。
铃音响起,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文青灵。
“哎……天相师伯,两位前辈!”
清泠泉翻身从赌桌上下来。
被绑了太久,血液循环不太通畅,浑身胀痛,酸麻不堪的清泠泉差点没站住,龇牙咧嘴好容易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抖一抖身上的花瓣,轻轻花香,就慌不择路地拿上赌桌上攒竹留下的方盒,追在三人的屁股后面离开赌坊。
身后那些赌客隐秘而失望的神情被自动关上的赌坊大门隔绝在了一行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