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天天的煎熬,远比直接杀了她更能使人痛苦。
曾经的她,即便是上过联盟通缉令的星际海盗头目,也一直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在无数炮火与鲜血中历练出来的。
她身为一个孤儿院里没人要的社会废料,只能挣扎求生。为了活下去,她登上了奴隶船,被卖给了海盗军团,又从最卑微的炮灰往上爬,在众人轻视的目光中付出超出旁人百倍千倍的努力,最终成了叛军头目。
可是如今的她,算是什么呢?
一朵靠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
甚至不得不主动讨好对方,给那个折磨自己的恶魔生下孩子,只为了能活得更容易些。
不,她连菟丝花都不如。
菟丝花至少还有绞死宿主的能力。
她只是野兽身上的一只寄生水蛭。
如永宙所说的那样,低贱又肮脏。
一边做着自己极其不齿的事,一边却又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懦弱,反而将对着自己的憎恨转嫁给了无辜的孩子。
她憎恨白琼玉,根本就是在憎恨那个懦弱如水蛭一样的自己。
和沙也加的思维方式不同,永宙即便是对待自己,也依旧下手狠辣。
他是一个真正的变态。
既然那种莫名的情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他就干脆让人帮他找来了忘忧泉,彻底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这样一来,他就又能恢复成往日里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西泽普斯军官。
但可笑的是,记忆能遗忘,那份感觉却不会遗忘。
虽然已经不记得和聃兰之间的对话,每每看到和聃兰气质相似的人时,永宙依然会屡次决策失误。
事到如今,永宙理解了聃兰说的那句话。
是的,他后悔。
如果他没有杀死聃兰,他便不能自如地使用蓝月的身份在人界行走。
更不可能布置下之后的那些局。
若是没有杀死聃兰,永宙不可能像如今这般,在恢复一切记忆后,才发现自己走了多少错路。
如果他没有杀死聃兰,或许那那份扭曲的爱意,也会在时间的长河中里开花结果,再不济,彼此也都能好好地活着。
绝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
永宙的嘴角渗出鲜血。
那日,聃兰睁开眼睛,朝着永宙说:“我知道你的愿望。”
永宙一开始只是不屑。
没有人能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聃兰以为他的愿望是权利?财力?或是统治世界么?
他不需要这些勾勾手就能得到的东西。
然而,接下来,永宙便见到那苍白的唇瓣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痛苦。”
永宙不屑勾着的嘴角逐渐放了下去。
他冰蓝色的眼瞳望向聃兰,眼中已隐隐地流露出几分杀意。
聃兰说的没错,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感受到极致的痛苦。
只不过,这一点,是他前几年才刚刚明白的。那时候他刚打完一场胜仗,躺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却只是感受到了疲惫与空虚。
胜利与权利来得都太轻易了,他只想要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个男人,凭什么能一眼就看出他真正想要的?
永宙最后敛起了杀意,用一种挑衅似的目光看向聃兰:“是吗?但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感受到真正的痛苦,就连你这个大科学家也一样。”
像永宙这样生性凉薄,情感缺失的反社会,杀了永宙全家都不一定能让他感受到痛苦。顶多是又给他生活中增添了个就可以用来寻仇的靶子,让他本来无趣的生活又多了几分趣味而已。
聃兰沉默片刻,突然抬头望向永宙的眼睛,神色中有着几分认真,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起伏:“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会替你做到的。”
永宙当时只是嗤笑了一声。
他将聃兰说的话当成是聃兰对他的示弱,讨好。
永宙想:这世间的蝼蚁果真都是一样的,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连聃兰这种冰山似的男人都会开始不动声色地像他示好。
他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会感受到极致的痛苦?
可如今,当这份痛苦被如约地送至他眼前时,永宙的心情远比当时自以为是的单纯痛苦要更复杂百倍。
悔恨,悲伤,惶恐,心酸,苦闷。
甚至还掺杂了一丝隐约的欣慰。
为什么会感受到欣慰?
是因为聃兰真的愿意完成他的心愿而努力了吗?
这是不是代表,聃兰心中,其实也一直有他?
“别担心,你的神魂不可能有机会去别处的。”聃兰的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出口的话却听的人毛骨悚然,“这把匕首,就是为你特制的。这还是我临走前特意跟联盟申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