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虽然阻止黑子再踹人,但他也没上前,将脸色惨白,额头冒冷汗的少年扶起来。
而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思忖着:“如果现在是主人的善魂做主,对这小子好一点倒还好说,可……为什么要将家主令给这小子?”
应破天捂着腰,忍着腰部剧烈的疼痛,躺在地上喘气。
这样的疼,这一年里,他不知遭受了多少回。
他本该像往常一样,忍着疼痛,放两句狠话的,可今日,或许是这几日,日日抱着那副《苍龙逐云图》思念母亲的缘故,他竟变得脆弱了许多。
这会,他忽然不想放狠话了,只想蜷缩起来,仿佛自己还是一个幼童,受伤了,被人欺负了,可以蜷缩在母亲温柔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或许是太过思念母亲的缘故,他耳旁,忽然出现母亲含笑的声音:“吾儿乃是苍龙转世,他日必定不凡!”
应氏应破天,果真不凡,十一岁便成为一品丹师,何止是苍云城第一天才?放眼整个苍之国,哪怕是那些九品宗门天骄,都无人能比得上他。
少年得志,恣意飞扬,骑苍雷驹、饮神凰酿,非青霄锦法袍不穿,非苍玉坠宝器不佩,出则众星捧月,入则婢影如云。
何曾受过别人一句重话?
更何曾……遭人如此折辱?
曾经的天骄是他,如今的微尘蝼蚁也是他。
他是应氏留在人间的孤舟,是被掐断根茎的藤蔓。
“母亲,我好疼。”
应破天嘴唇微微翕动,语调轻得像落在手心的雪花,冰凉却无声无息。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如同一片被人随意踩在脚下的干枯树叶,破碎而狼狈。
可是,当年那个能将他温柔地抱在怀里的人,已经死了,尸骨无存,连一丝一毫给他留作回忆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甚至,只能在别人家中,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无根浮萍,抱着属于别人家的东西,思念自己的母亲。
阮蓝溪气势汹汹赶到这里时,便见到正躺在地上,一身崭新青衣染上尘土的少年,蜷缩着身体。
看着那个废物狼狈的模样,阮蓝溪只觉一股无名火从心头涌起,她娇声斥道:“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哥哥肯定是因为分魂剑,改了主意,要将自己嫁给这个废物了!
什么男子对男子有意思?
这不就是被她猜对了,随口之下的胡扯么!
还有,哥哥故意吓唬她,转头就溜了,不正是不敢面对她么!
她根本不喜欢这种看一眼都觉得想吐的小白脸!
哪怕他曾经是天骄又如何?她阮蓝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想嫁给他就不想嫁!
应破天却恍若未闻,嘴唇不断地轻轻颤抖,齿缝间偶尔传来微不可察的破碎声音:“母亲,我好疼”,仿佛要将这一年来,所有忍下的疼、咽下的痛都给倾泄出来。
阮蓝溪见他不理她,忍下怒火,狠狠剜了少年一眼,道:“你别想讨好我哥哥,妄图让他将我嫁给你!我告诉你,你这个废物,根本配不上我!”
她见少年目光沉默而压抑,隐隐还有泪光,只觉一阵恶寒,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少女眉宇间全是厌恶,随后一扭头,匆匆进入阮兰时的院子,却见黑子拿着家主令站在门前。
“大小姐。”一阵香风飘过,黑子心神一荡,但他不敢对主人的妹妹有肖想,只恭敬道:“主人去密室里了。”
“哥哥去密室里做什么?”
阮蓝溪倒是听过那个密室,之前外头那废物每次进来,出去就要脱一层皮,她知道哥哥在教训他。
虽然她很不喜欢外头那小子,但也不愿意他就这么被哥哥打死,便时常让丫鬟莺儿,送些治伤的丹药过去。
害怕被应破天缠上,阮蓝溪特地嘱咐莺儿,不准透露是自己送的。
可现在一想到哥哥改了主意,想将自己嫁给应破天,她就觉得心情极坏。
“主人说他要努力。”黑子捧着手中家主令,主人刚刚看都不看家主令一眼,匆匆进了密室,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提到努力,阮蓝溪忽然想起半年后的比试,之前还以为哥哥是为了自己,和这死活不肯退婚的小子比试一场,现在想想,哥哥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霎时间,阮蓝溪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哥哥,要在半年后的比试上,故意输给应破天!
让应破天名声大噪,然后娶她!
如果是以前的哥哥,她肯定不会这么想。
可如今的哥哥,是她哥哥,可却因为练了分魂剑,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心性,变成了纯善的灵魂,说不定,他宁愿自己成为苍蓝城笑柄,也要捧应破天上位!
否则,为什么明知分魂剑有问题,还要努力练剑,为他穷死的剑修师父报仇的哥哥,怎么忽然懈怠成这样?
“哥哥!”阮蓝溪面色煞白,提起粉拳,就开始捶门,边捶边哭:“你太过分了!我恨你!”
说什么要努力?
还不是躺在床上,故意磨蹭,故意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