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石板路沁着寒气,碎砖堆里忽明忽暗的火把将人影拉长。镇民们扛着新伐的木头在小镇中穿梭,锯木声混着粗重喘息撞碎夜色。亚娅祖父的墓碑在远处泛着冷白,昨天魔物潮撕开的裂缝还蜿蜒在城墙残垣间,焦黑的箭簇仍卡在坍圮的瞭望塔上。
芙蕾雅裹紧羊毛披肩推开窗,铁砧的敲击声骤然密集——铁匠铺的炉火整夜未熄,大家都在努力重建小镇。她数着远处新竖起的梁柱,脑中忽然浮现出亚娅崩溃的样子,内心止不住难过,突然少女听见师傅在楼下咳嗽:"阿雅该出发了,思恩特裂谷的净化...…"话音未落,城外传来狼群的嗥叫,惊得栖在断墙的白鸟扑棱棱飞散,振翅声惊碎了倒映在水洼里的半轮残月。
“师傅……我们出发。”
思恩特裂谷前,腐臭的雾气在晨光中翻涌。芙蕾雅双手结印,粉色发辫随着动作轻晃,铃兰发饰折射出细碎的光。师傅的法杖突然轻点她肩头:"阿雅又心不在焉了。"
“师傅!”少女有些被点破的尴尬。
少女慌忙攥紧圣典,指缝里还夹着半块从庆祝会拿出来的蜂蜜糖,那是她想给亚娅留的,但是却被她手心的温度弄得快要融化了。当最后一道珍珠色光链捆住黑气,师傅扯住她飘飞的发带,塞来颗蜜渍紫罗兰糖:"去找你的小火苗吧,糖会使人心情愉悦,不是嘛。"
“谢谢师傅!”芙蕾雅的身影一眨眼隐没在晨间的雾中,让她的师傅无奈的笑了笑,连连摇头。
山坡上飘着若有若无的薄雾,墓碑蒙着层淡淡的光晕。芙蕾雅踩着小路的碎石跑来时,亚娅正蜷在坟前。湖绿色长发缠满草叶,发间歪斜的火焰银饰缺了半边羽翼,几串褪色琉璃珠在风中摇晃。
"亚娅...…"芙蕾雅的绣鞋碾过干枯的松针,裙摆过墓碑基座。怀里的蜂蜜蛋糕早已融化成扁块,糖霜蹭在袖子上。亚娅猛地转身,湖绿色眼睛烧着泪光,袖口露出绷带缠绕的灼伤——是上次对付魔物时受的伤。
"他握住我的手时,手总是那么暖。"亚娅攥着墓碑的手指渗出血珠,指甲缝里嵌着泥土。晨雾漫过她的淡色裙摆,将褶皱染得发灰。"可现在连那时的温度,我都记不清了。"她的声音被风撕碎,惊飞了停在墓碑上的黑鸟。
芙蕾雅蹲下来时,牧师袍的银线绣纹擦过碎石。她递出黏糊糊的糖块,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泽:"亚娅,爷爷肯定不想看你..."
"不要再说了!"亚娅排开芙蕾雅伸出的手,糖块落地的声音惊破晨寂。零星火焰窜出燎焦青苔,湖绿色裙摆被风掀起,露出内侧用炭笔涂的火焰符文——那是幼时爷爷握着她的手画的。"你根本不懂失去至亲的滋味!"她双眼通红,转身跌跌撞撞跑下山,发间银饰叮当作响,几枚符文石落进草丛。
芙蕾雅僵在原地,阳光穿过她攥紧的拳头。她望着亚娅消失在雾霭中的背影,粉色发丝被风吹得糊在通红的脸颊上:"大笨蛋...…”
远处传来小镇重建的敲打声,混着铁匠铺的叮当。芙蕾雅跪在坟前,少女捡起地上的糖块,指尖抚过亚娅留下的泥手印。晨雾渐散,阳光爬上墓碑的裂痕,将"祖父之墓"的刻字镀成金色。她解下牧师袍的银扣,将沾着药草香的衣襟盖在歪斜的花束上,布料边缘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亚娅撞开爷爷家的木门时,朽木发出吱呀的呻吟。屋内浮动着陈年艾草的气息,窗棂漏下的光斑在藤椅上跳跃。她跌坐在熟悉的位置,褪色的椅垫凹陷处还残留着老人的体温。指尖触到枕头下硬物的瞬间,檐角的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梁上的灰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