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玩闹大人们也不阻着,只在旁边看着,不叫薛蟠误伤了妹妹。见薛蟠连汗都玩出来了,方才叫住他。
气氛松快下来,大薛公便又同妙济法师讲起昨夜偷袭的两人,说那二人同今日碰上的两人一般怪道,诡异离奇不似俗人,问有无应对之法。法师粗问几句便明白了,那两个应是遍知真人无疑,修到半步神仙不知耗费多久,竟在临门一脚走了邪道,实叫人忍不住扼腕长叹。
竟是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那二人的底细探明了大半,见薛家人面上茫然,便又为其解释何为遍知真人。凡间修士到此等地步得天地之半,神仙之才,可长生不死,人称地仙,是为半步神仙。凡人修仙何等艰难,能到半步神仙的世间少有,这么多年他也只在机缘巧合下有幸得见一位遍知真人而已。
宝钗听完轻蹙眉头,薛蟠也苦着一张脸,他打得了人,可怎么打得了神啊?这下要如何护住妹妹,难不成也得去剃了头学仙法?
“这,这竟还是两个仙人?”薛夫人大惊,登时变得有些六神无主,没曾想竟是两个仙在算计宝钗,这叫他们怎么敌得过。
大薛公也觉得棘手起来,本以为只是有几分手段的术士,谁料那等小人行径的狠毒之辈竟然是仙:“法师可有制仙之策?我便是一届凡夫俗子,也要护我儿平安无虞。”
妙济法师摇摇头,叹息道:“我也是人,何来制仙之法。”
薛家夫妻脸色灰败只觉得有如天崩,人尚且不能完全斗得过人,何谈去与仙为敌?
“既如此,便用我这身血肉去敌!”
大薛公声嘶色厉,若想害他的宝钗,便先踏过他的尸体!
“爹!尚不到那步田地,想来便是仙人也不能滥杀无辜,否则何苦费尽心思算计人?”宝钗眼有珠泪,声音因哽咽而显得软糯,“你说这话岂不是要我做那不孝不悌之人?”
一时薛家几人抱在一处,心酸透骨,薛夫人默默流泪,薛蟠也忍不得嚎啕大哭。
宝钗绞尽脑汁寻对策,忽而灵光一闪,想起以前大薛公告诉她的话,连忙道:“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爹,此后我们多行善事,长做善举,那恶仙想要对善人不利恐不能如意,他们就算是仙又如何,做了恶事定然要被老天厌弃,诸事不顺。”
“爹,娘,哥哥,不用怕,我也算是仙,只怕他们不如我大,打不过我!”
三岁的女童声清音脆,目光灼人,憋着泪喊出这番话来,语惊四座。
妙济法师看着眼前的小娃娃眼含惊叹,薛家这女公子果真神异,小小年纪便能有此心思谋断,实非常人可比。
“女公子所言有理,佛说行善积德,必有福报,不妨日后多多行善。”妙济双手合十,口呼佛偈。
薛家夫妻一时骄傲女儿的聪慧懂事,一时又脸上隐有羞色,两个大人还不如个孩子,没得叫外人看了笑话。
天色不早,眼见着屋里光暗下来,才发觉这场话起起伏伏竟是谈了一个下午。大薛公自觉有些失礼,便要起身告辞,说定日后常来礼佛多奉些香火。只那金锁并冷香丸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害人的东西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几人争执不下,薛蟠闹着要烧了一干二净,薛夫人说有偏方要埋到土里才能化煞,大薛公扶额叹息被妻儿吵得头疼,最后还是宝钗站出来敲了锤子。
“这金锁和粉末子,便留在寺内,烦请妙济法师放在佛前几日度化其中鬼气。”
宝钗对着妙济法师深深行了一礼,小小的人做这礼数齐全之举,更显得可爱。
“待过几日鬼气散尽只余那点灵气,便可把金锁戴在身上,再借这冷香丸的由头办场百花宴,不说什么仙啊鬼啊的,只说是这方子治好了我的病。一来做金蝉脱壳,让人把目光从我这挪到那海上仙方云游方士身上,二来也叫那暗处的老鼠知道,我们中了他的计,好叫他安心算计,不至于鱼死网破。”
一气儿说完自己的打算,宝钗也有几分忐忑,这出戏非她一力可成,也不知妙济法师和爹妈是否愿意陪她做这一场戏。
屋内几个大人神色复杂,不知想些什么,薛蟠则是大张着嘴一看就知被宝钗折服了,他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就知道妹妹厉害。
大薛公高呼一声:“好!”,遂将宝钗举过头顶,满面春风,女儿如此聪颖机敏,薛家后继有望,叫他怎能不得意,“我儿颇有祖辈之风范啊,都听我儿的!”
“必不负女公子所托。”那金锁和粉末子确叫人想要探究一二,妙济法师也乐得帮这个忙,只是他再次被薛家这位女公子惊住了,当真是玲珑之心啊。
“对了法师,那冷香丸的方子呢,我看那方十分繁琐,里面可有什么不妥,我们也好提防。”
“那方子无甚要紧,不是什么治病的正经方子,无有不妥,也无有甚用,许是他们写着玩的。”